这一等足足等了四、五个时辰,天已尽黑,才听到有人上船。
门开处,跛李肩上扛着一人,一拐一拐进来,骂骂咧咧地道:“他妈的蒲老匹夫,若不是佛爷跑的快,险些被他封了穴道,嘿嘿,一指弹果不简单。
说着话点着蜡烛,将肩头的人撂在一张方桌上,那人身形单薄,正是昨晚遇见的那少女。此时双目紧闭,鬓发散乱,胸口一起一伏。
少冲捉住她双肩,叫道:“喂,你醒醒……”摇得两下,小姑娘睁开眼,“哇”的一声大叫,立时扑入少冲怀中,连叫:“鬼!鬼!……”少冲也“啊”的大叫,想要挣开,却被她死死抱住。
跛李斜睨着眼,不怀好意地道:“瞧你两个家伙,倒像是一对鸳鸯。佛爷不如养起来,待你们生出小鸳鸯、小小鸳鸯,有得吃了。哈哈……”笑声中关门而去。
少女好半天才回过神,说道:“那丑鬼说受一位少年英雄相托来救,原来少年英雄就是你。今天那小恶人逼我跟他成亲……”她说到“成亲”二字,脸上飞红,低着不头敢看少冲,又道:“我没允他,他气急败坏,说今晚要霸王硬上弓。到了晚上,我怕得很,你却久久不来。那小恶人喝醉了酒,说出来的话又臭又难听,我……我想撞墙自尽”少冲忙叫道:“撞不得!”少女问道:“我不想活了,为什么撞不得?”少冲搔搔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她撞不得,嗫嚅道:“我,我,人死就不成了,你爹娘,总而言之,你不能撞墙。”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我被小恶人抱住,一点力气也没有,撞不到墙。忽然来了个丑鬼,和小恶人打了起来,小恶人打不过,没几下就被扭断了脖子。我最恨人家打打杀杀,又见死了人,害怕得不得了。便在这时,小恶人的爹赶了来,还有一个长胡子教书先生,两人打丑鬼一个。这一回丑鬼不是对手,便抱起我说受一位少年英雄相托相救,我见他丑得要死,立即昏了过去,后来的事便不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这时才想起男女授受不清,忙挣脱少冲走到一旁,脸更红了。灯烛映照下,酡颜更加娇美动人。少冲初逢少艾,不由得看得痴了。
那少女道:“喂,我下次见到你,不知道叫你什么?”说这话时不敢正眼瞧少冲,自是鼓了很大勇气。
少冲道:“我名叫少冲,你呢?”他怕别人知道自己没有姓,便没有说。
苏小楼道:“我爹爹姓苏,上纪下昌,我爹呼我小楼。”她本来可以直说姓名,偏要拐着弯说出来。
少冲心想:“人美,名字也美。”又想起一事,道:“你在藏剑山庄,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公公?”
苏小楼道:“没有啊,我只看到长胡子教书先生和花白胡子。”
少冲心想:“太公与褚仁杰翻了脸,那鬼地方待不下去,必是离开了山庄。”
苏小楼又道:“那丑鬼为什么听你的话?”
少冲一下子有了神气,道:“他是我手下败将,答应做我一个月的奴才。我指东,他不敢往东,我指西,他不敢往东。”
苏小楼望着少冲,满含崇拜的神情道:“真的?你好了不起哦。可是他为什么把我俩锁在屋里?”
少冲微怔,瞎说道:“那船老大是不好人,丑鬼怕咱俩受欺负,因此上了锁。”说完这话,见苏小楼点头,竟是信了,舒了口气,心想:“好险!幸好我会圆谎,险些露了马脚。”
这时跛李拿了些吃食来,有鸭脚板、凤爪、猪手之类卤食,也算丰盛。
少冲心道:“你倒知趣,帮着我圆谎。”便老实不客气大吃特吃。
苏小楼虽脱险地,仍然神思不属,随便吃了些。
饭后跛李道:“喂,小丫头,你吃了佛爷的饭,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佛爷有首诗,你给解读解读。”
苏小楼望了少冲一眼,心道:“你这奴仆面相凶恶,对人也不怎么礼貌。”
少冲猜到她心中所想,便对跛李道:“喂,‘吸血鬼’,她是我的朋友,你说话礼貌些。你有求于她,更要加倍的礼貌。”
跛李瞪了他一眼,心想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说话这么大声,只是眼下要揭开一桩大秘密,不得不求人,只好隐忍不发,说道:“小妹妹,那饭是我自愿送给你吃的,有点小事向你请教。”仍将那五十六字怪诗指给她看,心道:“你要是令佛爷失望,佛爷立刻煮了你下酒。”
苏小楼默念了几遍,摇摇头,一脸茫然,自是不知其意。
跛李怒道:“你真的不知道?”
少冲见他目放凶光,忙把苏小楼拉到自己背后,道:“这怪诗连聪明绝顶的阳明公也要不吃不喝不睡不上茅房想上七天七夜,……”
这时苏小楼插言道:“不吃不喝不睡不上茅房,怎么可能?这人除非是泥塑菩萨……”
少冲没理会她,续道:“苏姑娘再聪明,总聪明不过阳明公。好歹也要他个……”心想时日说多了他等不及,说少了于自己不利,还没想到一个好天数,跛李已道:“小娃娃,佛爷给你十天,十天若解读不了,嘿嘿,两个娃娃炖成一锅鸳鸯汤,给佛爷解馋。”叫苏小楼将诗一字不落死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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