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接过琴细细抚看,见其木质坚硬,纹理明晰,制作精良,仙人背上阴刻几行小篆,古色古香。
少冲道:“这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琴端被烧,才更使其弥足珍贵。”
负琴先生道:“愚兄也如此想,哎,今日弹得兴起,用力过猛,折了宫弦,愚兄成了千古罪人矣。”
少冲道:“大哥不必懊恼,断了还可以续上。”
负琴先生道:“续上的终究比不过原样的。还是贤弟说的对,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没了宫弦,不能奏慷慨激越的曲子,仍可以奏出婉转低回的曲子。再者,因我这琴弦一断,让那娘子入魔,也让愚兄过意不去。”
吕汝才忽听此言,叫道:“什么?她入魔了?有救么?”眼光中透着对负琴先生的乞求。
负琴先生却偏着头不答。少冲为吕汝才真情所动,有意要负琴先生说出,便道:“琴声能使人失去心智,但为何琴声停了人反而入了魔呢?”
负琴先生道:“愚兄刚才所奏曲子,名为《韶仪》,昔者舜作五弦之琴,制《韶》乐,如凤凰啼鸣,可致百鸟,人闻之为其痴迷更不足为怪,但须其尾声缓缓而终,让人能逐渐走脱出来。若突然弦音中断,痴迷者如同一个走得急的人一下子止步,不跌跟头才怪。”
少冲听了心想:“这与武学中劲猛不易收势的道理不谋而合。”又听负琴先生道:“能让迷途之人找到回来的路,唯一的法子是乐曲调理。可是这当中有些棘手……”
吕汝才闻得有救,忙不迭道:“那您老先生快高抬贵手,为三娘调理吧。”
负琴先生冷冷的道:“她要杀本先生,我为什么要救他?”
吕汝才止不住的向示意,要少冲替他求情。少冲一笑,道:“大哥救他作甚?”吕汝才一听,心凉了半截,
却听少冲续道:“但只怕他们会笑大哥只是说说而已,救不了巴三娘。”他知大哥秉性孤傲,定受不得激,才如此说。
果然负琴先生道:“谁说我不能救,只是眼下琴弦断了,无法续出《韶仪》的尾声。”
吕汝才忙道:“我这就去附近集市买一副来。”
负琴先生摆手道:“普通的琴音色不纯,非但不能治好巴三娘的伤,只会让她心智更加错乱,迷途越走越远。”
吕汝才道:“要找好琴,世上不是没有,只是一时到哪儿找去?”
负琴先生道:“俞伯牙的象牙琴,嵇康的瑶琴,司马相如的绿绮琴,当今白莲教‘六指琴仙’的天魔琴,都是琴中的极品。只要得其一具,便能救巴三娘的命。”
吕汝才自言道:“俞伯牙、嵇康早已作古,他们的琴是否传下来尚未可知,就是传下来这会儿也是难找。”焦急之状溢于言表。
少冲看着过意不去,便道:“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可不可以换成笙、箫、笛之类的乐器……”
负琴先生沉吟片刻,道:“只要能奏出《韶仪》,也不是不可,只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笛、笙、箫诸般竹器,埙、磬诸般土器,钹、锣、钟诸般金器,鼓、鼗诸般革器,梆、柷诸般木器,都难使《韶仪》乐音美至极致,就是同属丝器的阮、琵琶、筝、瑟,也与古琴所发音调迥异。”
少冲道:“如此便是没法子了?”
吕汝才急道:“二位不要沮丧,只要能奏出同样的曲子,就是还有一线希望。”他赶忙走到舜伯耕跟前,道:“堂主,请借赤玉箫一用。”不等舜堂主答应,从他手中抢过玉箫,忙不迭交给负琴先生,道:“反正也别无他法,死马当活马医吧,治岔了我也不怪你。”
舜伯耕喝道:“吕汝才,你好大的胆子,赤玉箫得回不易,你岂可随意与人?”
吕汝才挡在中间,道:“汝才回去领罪便是,只求能暂借一下。”
木太岁此时向前走出几步,他知负琴先生是昆仑派中高手,不是好相与的,寻思如何出其不意抢箫到手。
却见负琴先生淡淡的接过箫,忽地眼睛一亮,叫道:“是玄女赤玉箫!”
少冲见他如获至宝般欢喜,说道:“大哥,正是玄女赤玉箫,不过雅致可爱而已,我瞧着也不怎么稀罕。”
负琴先生摇摇头道:“贤弟,你不知道,这箫大来有历。许多年前,有一玉工于蓝田深山中采得一璞,其长盈尺,献于秦孝文王。孝文王命人琢磨,据形而成此箫。后秦穆公将其赠与爱女弄玉,筑鸣凤楼以居之。弄玉梦与人合奏《玄女吟》,有野夫萧史,善奏此曲,两人遂成夫妻,后一同跨凤仙去,赤玉箫也跟着了无踪迹,而《玄女吟》顿成空谷绝响。”
姜公钓在旁道:“我帮创帮大王邓公一日入深山,遇一长须及地的老者,得其授以《太公兵符》及赤玉箫。”
负琴先生一声冷笑道:“邓茂七打劫抢来的,偏要编得这么好听。”
此言一出,铲平帮数人大喝道:“这人恁大胆,敢直呼呼创帮大王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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