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甫一踏入信王府,大总管公冶苌便急步迎上,面露喜色道:“岳兄弟来得正是时候!圣体违和,恐将大行,宫中急召王爷入宫探视。此去关乎国本,必有遗诏,然禁中遍布阉党爪牙,王爷安危堪忧。还请岳兄弟暂充侍卫,护持王爷周全。”
少冲当即更换劲装,随信王车驾直趋紫禁城。长街寂寂,夜色如墨,一路虽无风波,却暗藏杀机。直至乾清宫前,果见内官李永贞、王体乾率众把守宫门,只许众人在门外问安,拒不放入内。少冲目光一凛,大步上前,双臂运劲如推山,众内官顿觉一股绵韧大力涌来,踉跄跌开。信王得此空隙,疾步踏入梓宫。
宫内残灯摇曳,将熹宗皇帝臃肿的身形映照得忽明忽暗。但见龙榻之上,天子双目紧闭,面色青白,气息奄奄。张皇后跪坐榻侧,泣不成声,宫中仅两名老太监侍立,满室凄清。信王心如刀绞,扑至榻前,颤声唤道:“皇兄!皇兄……”
熹宗微睁双目,眸光涣散,气若游丝:“你……是……”信王见他竟似不识自己,鼻尖一酸,热泪夺眶而出:“臣弟由检在此。”
忽见熹宗眼中精光一闪,精神竟为之一振,枯瘦的手猛然抓住信王手腕:“好弟弟……你终于来了……朕……朕不行了……朕死后,你当承继大统……”信王泣辞:“皇兄春秋正盛,何出此言!好生调养,不日可愈,承继之事万万不可再提。”
熹宗摇头喘息,转对王体乾道:“体乾……宣各科道官入见。”其时钱龙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等重臣皆在宫外候旨,闻召鱼贯而入。熹宗紧握信王之手,一字一句道:“朕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你不必推辞,当勉为尧舜之君。朕一生耽于嬉游,愧对列祖列宗……你嗣位后,当念祖宗创业维艰,励精图治……将这江山社稷,传承下去……”信王尚欲推拒,群臣伏地泣谏,只得含泪应承。熹宗又嘱:“皇后贤德,朕负她良多……你既嗣位,当代朕善加保全。魏忠贤、王体乾等……皆忠谨可任,宜托大事。”
张皇后早已哭成泪人,魏忠贤伏地嚎啕:“皇上!老奴舍不得您啊!”却见熹宗已然昏厥,急召太医。众人只得暂退。
此后两日,朝野谣言四起。或传魏忠贤欲临朝称帝,或云其欲拥立信王。直至八月二十二日,宫中方传出皇上驾崩的噩耗。信王如坐针毡,急召公冶苌密议。公冶苌捻须沉吟:“当务之急,须在百官中寻一德高望重之人,由其登高一呼,则万众响应。届时纵使魏忠贤有篡逆之心,也难服众望。”
信王蹙眉:“百官中威望既高又肯拥立本王者,实属凤毛麟角。”公冶苌眼中精光一闪:“施相公便是上佳之选。”信王默然半晌:“施凤来虽居揆席,然向来趋附阉党,岂肯死心塌地为本王效力?”公冶苌笑道:“王爷只需晓以利害,许其新朝不究既往,何愁他不为所用?”信王颔首:“先生所言极是。凭先生三寸不烂之舌,可当百万雄师,此事便劳先生走一遭。”
公冶苌躬身领命,当即往见施凤来。这施凤来本是见风使舵之辈,正欲在新君面前立功自保,公冶苌甫陈来意,他便满口应承,赌咒发誓必效死力。
次日天未破晓,百官已齐聚道隆阁商议善后。魏忠贤屡次使人催请崔呈秀,直至天色大亮,崔呈秀才姗姗来迟。阁中窃窃私语不绝:“听闻厂公握有衣带诏,说是先帝禅位于他,要崔呈秀出面佐证。”“崔呈秀虽是阉党心腹,未必肯替他担这篡逆之名。”“义父有命,义子岂敢不从?”“如今辽阳告急,宁锦不宁,延绥虏患不绝,皆是燃眉之急。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施凤来抓住话头,扬声道:“先帝龙驭上宾,天下无主。以德以分,唯信王可继大统!”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喧嚷中不知谁率先高呼:“事不宜迟,当速迎信王即位!”众人齐声响应,争相要做从龙功臣。几个阉党亲信虽欲反对,终究势单力薄。崔呈秀面红耳赤,竟无颜进去面见魏忠贤。
施凤来当即命礼部将即位与哭临仪注呈送入宫,又调遣禁军叉刀手、围子手等部,自皇城至十王府沿途布防,以备不测。诸事安排妥当,便与国戚张维贤、九卿周应秋等联名具笺,赴信王府劝进,同时着手拟定遗诏。礼部连上三道表笺,文武百官整备仪仗,欲亲赴王府恭请信王即位。
此时信王虽接到劝进表笺,心下狂喜,却仍忌惮魏忠贤另有诡计。正值五更时分,内侍徐应元来报,称张皇后请信王入梓宫哭临。信王闻讯,心知这是魏忠贤设下的陷阱,但若不去,又恐落人口实。
恰在此时,公冶苌奉上一封密函:“王爷,萧姑娘急信。”信王展信一看,顿时面色骤变,将信纸递还公冶苌。只见函中写道:“魏阉欲僭位,乾清宫内伏刀斧手,王爷万不可入宫!”公冶苌阅罢沉吟不语。外间小黄门连连催促,公冶苌终于开口:“事已至此,唯有再劳岳兄弟护卫。属下这就修书与萧姑娘,请她说动崔呈秀谏阻逆谋。魏阉越是犹豫,对咱们越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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