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像一柄黑色的利刃,切开清晨薄雾笼罩的海面,引擎低吼着,将那座荒凉的海岸线和所有惊心动魄的夜晚远远抛在身后。咸腥的海风猛烈地灌入船舱,吹得林舒言几乎睁不开眼,她却固执地没有退回舱内,只是死死抓着冰冷的护栏,任由发丝凌乱地抽打在脸上。
她在记住这个方向,记住这片海域。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未知掌控者的戒备,让她无法完全放松。
驾驶位的黑衣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交流,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只是精准地操控着方向。朴成训靠在舱壁,闭目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大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随着距离拉近,那黑点逐渐显露出轮廓——是一艘中等规模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远洋货轮,船身上喷涂的字母模糊不清,像是刻意做旧。
快艇减速,靠近货轮侧舷放下的一道软梯。
黑衣男人终于回过头,用生硬的眼神示意他们上去。
没有选择。林舒言和朴成训对视一眼,依次攀上那摇晃的软梯。
货轮甲板上空旷而寂静,只有几个穿着同样朴素工装、眼神却锐利如鹰的水手在无声地忙碌着,看到他们上来,也只是漠然地扫过一眼,便继续手中的活计。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海风混合的粗粝气息。
黑衣男人引着他们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位于船舱深处的一个房间。门推开,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桌和两把椅子,墙壁是冰冷的金属原色,头顶一盏白炽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一个穿着灰色中式立领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标注着各种复杂符号和数据链的东亚海域图。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温和,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像是能吸纳所有光线的黑洞,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平静。他的目光先在虚弱却强撑站直的朴成训身上停留一瞬,然后,便落在了林舒言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审视,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
“林小姐,朴先生,”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抚平海浪般的磁性,“一路辛苦。鄙人姓陈,你们可以叫我陈先生。”
他没有表明身份,没有询问来历,直接跳过了所有寒暄。
林舒言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陈先生,”她的声音因海风和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冷硬,“明人不说暗话。你出手相助,想要什么?”
陈先生似乎很欣赏她的直接,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他走到桌边,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想要的,和你们想对付的,是同一个目标——‘Redacted’机构,或者说,它背后真正的主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尤其是……关于他们那个名为‘喀迈拉’的,危险的小玩具。”
果然是为了“喀迈拉”!
林舒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与你合作?”
“凭我能给你们提供现阶段最需要的东西——安全屋,新的身份,医疗支援,以及……”陈先生的目光扫过朴成训受伤的手臂,又回到林舒言脸上,“……反击所需的情报和渠道。”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据我所知,机构内部因为‘导师’的死亡和‘织网者’的暴露,已经出现了权力真空和混乱。这正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而你们……掌握了‘织网者’的真实身份和‘喀迈拉’的部分核心秘密,是打开局面的关键钥匙。”
“合作,我们各取所需。不合作……”他摊了摊手,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这艘船很快就会靠岸,你们可以自行离开。只不过,外面等着你们的,是机构铺天盖地的搜捕网,还有……其他闻着血腥味赶来的鲨鱼。”
赤裸裸的阳谋。
他将选择权摆在了他们面前,却根本没给他们留下拒绝的余地。
林舒言沉默着。她快速权衡着利弊。陈先生背后代表的势力显然不容小觑,能与机构为敌,至少说明他们有对抗的资本。合作,确实能解燃眉之急,获得喘息之机。但无疑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可正如他所说,他们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她看了一眼朴成训,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传递着同样的决绝。
赌了!
林舒言抬起头,看向陈先生,眼神冰冷而坚定:“合作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我需要知道我父亲当年车祸的全部真相,以及我母亲李素妍在机构内部活动的所有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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