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狗剩就摸黑爬起来了。炕梢的秀雅还睡得沉，发梢沾着点炕灰，侧脸在朦胧月光下软乎乎的。他轻手轻脚地套上粗布褂子，刚要往堂屋挪，脚腕突然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 是昨天换回来的棉花包，被他顺手塞在炕沿下，棉絮都露出来了些。
“可别蹭脏了。” 狗剩赶紧把棉花包往怀里抱，踮着脚溜出屋。堂屋的煤油灯还亮着点余烬，他划了根火柴点着，看见娘王桂英正趴在桌上打盹，胳膊底下压着那件狐狸皮棉袄，领口绣着的小梅花在灯光下泛着浅粉，针脚密得像筛子眼。
“娘，您咋不睡？” 狗剩凑过去轻声喊。
王桂英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见是他，赶紧把棉袄往怀里拢了拢：“这不是怕赶不上早饭前缝好嘛。你看，梅花绣完了，袖口也锁边了，试试合不合身？” 她把棉袄递过来，指尖还沾着些棉絮，眼底泛着红血丝 —— 显然是熬了半宿。
狗剩接过棉袄，狐狸皮的毛蹭得手心发痒，软乎乎的像抱着团云朵。他往身上比了比，长度正好到胯骨，领口的梅花衬得他这糙汉都添了几分秀气。“太好看了！” 他忍不住喊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生怕吵醒里屋的秀雅，“娘，您手艺比绣坊的师傅还厉害！”
“就你会说好听的。” 王桂英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往灶房努努嘴，“快去烧火，粥快凉了。等秀雅醒了，给她个惊喜。”
狗剩赶紧点头，把棉袄小心翼翼地放在案板上，还找了块干净的粗布盖着。他蹲在灶前烧火，火苗 “噼啪” 舔着锅底，心里的欢喜像冒泡的糖水 —— 秀雅要是穿上这件棉袄，肯定比村里所有姑娘都好看，再也不用冻得搓手了。
没一会儿，里屋传来动静。秀雅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梢还翘着两根呆毛，看见狗剩蹲在灶前傻笑，忍不住问：“你笑啥？火都要灭了。”
“没、没啥！” 狗剩赶紧往灶膛里添柴，耳朵尖都红了，“娘、娘给你做了件东西，你快看看！” 他说着就去揭案板上的粗布，手都有点发颤。
狐狸皮棉袄露出来的那一刻，秀雅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狐狸毛油亮顺滑，领口的小梅花绣得栩栩如生，花瓣边缘还带着细微的弧度，显然是花了大心思。“这、这是给我的？” 她声音都有点发颤，指尖划过针脚，能摸到密密麻麻的纹路。
“当然是给你的！” 狗剩拍着胸脯，“那狐狸皮是俺设陷阱逮的，棉花是俺用狐狸皮换的，三斤呢！娘熬了半宿才缝好，说要赶在变天前给你穿。” 他说着就把棉袄往秀雅身上套，“快试试，娘说肯定合身！”
秀雅顺从地穿上棉袄，大小正好，狐狸皮贴在身上暖烘烘的，连心口都跟着热了起来。她转了个圈，领口的梅花晃悠悠的，好看得紧。狗剩看得眼睛都直了，挠着头傻笑：“俺就说好看！比城里姑娘穿的都洋气！”
王桂英端着野菜粥出来，看见秀雅穿着棉袄，忍不住点头：“果然合身！这狐狸皮选得好，毛色亮，保暖性也好，冬天穿出去肯定不冷。”
秀雅摸着棉袄的领口，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她爹还在的时候，冬天也给她做过棉袄，是粗布面的，里面塞着旧棉絮，穿两年就硬邦邦的。后来爹被下放，她跟着娘过日子，别说新棉袄，就连旧棉袄都得缝缝补补穿三年。嫁给狗剩后，她本以为日子还是清苦的，没想到这糙汉竟把她宠成了宝。
“咋了？不合身？” 狗剩见她眼圈发红，赶紧凑过去，“是不是哪里扎得慌？俺让娘再改改！”
“没有，很合身。” 秀雅赶紧抹了把眼睛，笑着说，“就是太好看了，俺高兴。” 她抱住狗剩的胳膊，把脸埋在棉袄里，狐狸毛蹭得脸颊发痒，心里却甜滋滋的。
王桂英在一旁看得直乐，偷偷抹了把眼角：“高兴就好，以后娘再给你做棉裤，凑一套。”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张二婶的声音：“桂英姐在家吗？俺借点针线！”
张二婶推门进来，看见秀雅穿着狐狸皮棉袄，手里的针线筐 “啪嗒” 掉在地上：“哎哟！这棉袄真好看！狐狸皮的吧？还有小梅花！狗剩你可真能耐，居然舍得给媳妇做这么好的棉袄！”
“那可不！” 狗剩赶紧把秀雅往身前推了推，“俺媳妇就得穿最好的！这狐狸皮是俺亲手逮的，棉花是最好的，娘缝了半宿呢！”
张二婶凑过来摸了摸棉袄，咂咂嘴：“这毛真软！比俺家那床旧棉被还软！秀雅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个这么疼你的男人。不像俺家那口子，冬天让他给俺买斤棉花，他都舍不得。”
秀雅笑着说：“二婶您说笑了，狗剩就是实诚。” 她心里却暖暖的，忍不住又摸了摸领口的梅花 —— 这不仅仅是一件棉袄，更是狗剩和娘的心意。
吃完早饭，狗剩扛着竹弓要上山打猎，秀雅穿着新棉袄送他到门口。冷风刮过来，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狐狸皮把寒风挡得严严实实。“你小心点，别又摔进泥坑了。” 她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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