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响起的时候,陈默耳朵一阵剧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膝盖一软,扑倒在地,铁链砸在石头上,溅出火星。
阿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心发烫。她没说话,但有微弱的光从她掌心渗出来,顺着陈默的手臂往上走,像在帮他稳住身体。
敖烈闷哼一声,抬手按住脖子边上的玉牌。那玉牌已经碎了,黑气散了,可皮肤底下还是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神经。他咬牙后退一步,额头青筋跳了两下。
“这不是攻击。”阿渔低声说,“这琴音是在试探。”
陈默喘着气,左眼胀得厉害,皮肤下的骨纹凸了起来,像要破皮而出。他抹了把脸,手上沾了血——鼻子不知什么时候流血了。就在最疼的时候,胸口的骨戒突然发烫,和琴音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猛地睁眼。
他不再躲,而是迎上去。
他把骨戒用力按进胸口,让那股热流冲向全身。一瞬间,他七窍冒出金焰,后颈浮现出一圈圈骨链虚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托起。原本刺耳的琴音撞上他的气息,声音变了,从攻击变成了引导。
一道光从废墟深处射来,接住了骨戒发出的光柱。
脚下的沙地开始震动,裂开缝隙,露出下面的石板路。倒塌的木头自动移开,让出一条通往小镇中心的路。尽头有一座塌了一半的茶摊,桌椅积满灰尘,只有一个人坐着不动,怀里抱着一把白色的骨琴。
陈默撑着铁链接着地站起来,脚步不稳,但他没有停下。
阿渔跟在他身后,手一直贴着他胳膊。她能感觉到他体内气血混乱,心跳像在碾碎骨头。但她知道,现在不能拦他。
敖烈走在最后。他看着前面那个枯瘦的身影,喉咙动了动。刚才琴音响起时,他体内的反应不只是因为玉牌,更像是某个旧伤被唤醒了。他没说,也不敢多想。
到了茶摊前,陈默停下。
那人没动。眼睛空洞,满脸皱纹很深,手指缠着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血珠滴在琴弦上。
苏弦。
这个名字没人说出口,但三人都认出了他。
盲琴师微微偏头,像是在“看”他们。下一秒,琴弦轻震,空中出现四个字:你非正统。
陈默没解释。
他拉开衣服,露出胸口焦黑的骨纹烙印,又把残破的玉简贴上眉心。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浮现——幽泉谷的地火、村口牲畜暴毙的夜晚、丹阁觉醒的瞬间……一幕幕在他额头闪现,像在证明自己的来历。
苏弦的手指动了。
一道极轻的音波扫过陈默全身。这声音几乎听不见,但打在身上像千针穿刺。阿渔想挡,被陈默伸手拦下。
当音波碰到骨纹时,金光炸开。
后颈的烙印亮了起来,骨链虚影剧烈舞动,竟和那把骨琴产生共鸣。琴柱顶端的一根白骨剧烈震动,上面浮现出三个字:八骨将·三。
苏弦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是……骨尊的传人?”
话音刚落,琴弦滴下一滴血。
不是他的,是陈默的。血从指尖流出,顺着铁链接触地面,慢慢爬行,竟然随着余音凝成一道骨链虚影,绕上茶摊的石柱三圈,末端指向琴腹。
苏弦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不再问。只是轻轻拨动第一根弦。
这一次,是《安魂引》的开头。
音波扩散开来,不伤人,反而有种沉重的力量,压向识海。陈默立刻明白——这不是攻击,是考验。他必须用自己的骨纹承接琴音,把声音变成骨链,才算通过。
他闭上眼。
痛是最好的支撑。
他想起在幽泉谷那次,三根肋骨断裂,灵气逆行经脉的痛苦。那种痛是一点点啃进去的,直到意识快崩溃。他靠这点痛,才没被地火烧死。
现在他也需要清醒。
他左手握拳,狠狠砸向左边肋骨。
咔嚓。
旧伤裂开,鲜血喷出。他不管,反而用这疼痛稳住心神,在识海中捕捉琴音的节奏。音起,骨链生;音落,骨凝。他用血引路,用痛换力,在灵魂里重建一段骨链虚影。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那虚影完整绕了石柱三圈,末端悬在空中,直指苏弦怀中的骨琴。
茶摊安静了。
连海水声都听不见了。
苏弦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又看向陈默还在流血的伤口,低声说:“以血承音,以骨载道……果然是你。”
他慢慢抬起手,抚过琴身。
那琴是用某种巨兽的肋骨做的。表面没有琴弦,只有七道凹槽,每道都泛着不同的光。他指尖划过第三道凹槽,轻声说:“它等了三百二十七年。”
陈默站着没动,呼吸很重。
他知道这才刚开始。认可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他也知道,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铁链垂在身边,沾了血,重得抬不起来。
阿渔看出他在发抖。她没扶,只是身子前倾一点,随时准备接住他。
敖烈站在茶摊外,看着空中那道骨链虚影,眼神复杂。他曾以为力量来自龙宫的金甲,来自镇海瞳的威压。可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伤,和不肯倒下的背影。
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老龙王对他说的话:“真正的继承者,不在名字之前,而在别人退缩时,还能往前走一步。”
那时他不懂。
现在,他看着陈默的背影,懂了。
苏弦慢慢解下腰间的调音玉,轻轻放在琴面上。玉石碰到琴的瞬间,整把骨琴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回应久违的召唤。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快。”他说,“但也更狼狈。”
陈默咳了一声,嘴角流出血丝。他没擦,只说:“我不需要完整。我只想继续走。”
苏弦停了一下,忽然问:“你知道第三枚骨戒在哪吗?”
“不知道。”
“知道它为什么难找吗?”
“你说。”
苏弦抬手,指向琴腹深处:“因为它不在外面。它在‘听’里。”
陈默皱眉。
阿渔却突然开口:“听?”
“听见命运断裂的声音。”苏弦缓缓说,“听见死者不甘的低语。听见……骨尊最后一声叹息。”
他顿了顿,眼睛虽瞎,却像看得极远。
“你想拿到它,就得先听清这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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