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大约持续了两三秒。
在周围喧嚣的背景下，这两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江辰像是猛地回过神。
他眼底那丝罕见的怔忪和意外迅速褪去，快得像是林薇的错觉。他的表情几乎是在瞬间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和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过。
他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仓促地，移开了目光，转向他身边正在说话的队友，仿佛只是随意扫视场边，恰好掠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拧紧水瓶盖，和队友简短地交流了几句，侧脸线条重新变得冷硬而专注。
比赛很快继续，他重新跑回场内，身影再次融入激烈的对抗中，再也没有向场边投来一瞥。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目光交汇，真的只是一次无意的、微不足道的巧合。
暂停结束。
可林薇的心跳，却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苏晓兴奋的摇晃和叽叽喳喳的评论，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的整个世界，仿佛还停留在刚才那短暂的对视里。
他看到了她。
他明明……看到了她。
而且，他愣了一下。
他为什么会愣住？
是因为意外于她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也因为看到了她，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所有“只是项目效率”的自我安慰，在那一刻他清晰写在眼中的错愕面前，忽然变得摇摇欲坠。
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无法控制的猜测和期待，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她再也无法平静地看待那个场上奔跑的身影。
每一次他的触球，每一次他的跑动，都仿佛牵动着她的心跳。
比赛最终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黑队赢了。
队员们互相击掌庆祝，江辰被几个队友围着，脸上带着运动后特有的潮红，气息微喘，但神情依旧是克制的平静。
场边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
“走吧薇薇！看得太过瘾了！”苏晓心满意足地拉着她的胳膊。
林薇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脚步有些挪不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正在场边弯腰收拾东西的黑色身影。
他拿起背包和外套，和沈宇航说了句什么，便朝着场外走来。
方向……正好是她们这边。
林薇的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越来越近。
五米、三米、两米……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气息，强烈而充满侵略性。
他似乎并没有看她，目光平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他即将与她们擦肩而过的瞬间——
林薇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抬起眼，看向他。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
江辰的脚步，几不可见地。
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终于从前方收回，微微向下，再一次。
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底没有了刚才场上的错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那目光锐利依旧，却仿佛比平时多了一丝……专注的审视。
他的喉结似乎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周围是散场的人流，嘈杂喧闹。
但他们之间，却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寂静。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回望着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
就在林薇以为他或许会说点什么的时候——
他却只是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
对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比之前在走廊里和花园中那次，还要轻微。
随即，他便收回目光，脚步不再停留，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那股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充满力量感的气息，也随之远去。
林薇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声声，清晰可闻，撞击着她的耳膜。
他刚才……
是对她点头了吗？
在那样的情况下？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比赛之后？在周围如此嘈杂的环境里？
那个细微到几乎像是幻觉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打招呼？是表示看到了她？还是……蕴含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层的含义？
她发现，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关于“只是项目效率”的认知围墙，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猛烈、更加无法忽视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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