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台的晨光刚刺破戈壁的薄雾,罗衣已带着二十个伙计站在商栈后院的器械库前。库门推开时扬起的尘灰混着皮革与铁器的锈味扑面而来,里面堆着半旧的弩箭、蒙尘的弯刀,还有几架散了架的投石机——都是去年商队抵御沙匪时用过的旧物,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暗沉的光,像沉睡的老兵。
“罗衣姑娘,这些投石机的木架都朽了,弓弦也断了,怕是修不好了。”年长的伙计蹲在投石机旁,指尖划过开裂的胡杨木梁,语气带着惋惜,“要不我们去龟兹买新的?只是盐泽被封,绕昆仑山小道至少要七日,怕赶不上李崇来犯的日子。”
罗衣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把打磨光滑的木尺,仔细丈量着木梁的尺寸。她身上的青色布裙沾了些木屑,却丝毫不在意,指尖在木梁裂纹处轻轻敲击:“能修好。你带五个伙计去附近的胡杨林,砍十根碗口粗、够直的新木,记得选向阳面的——那里的木材更结实,不易受潮。再让铁匠铺的人把库房里的熟铁条找出来,用来加固木架接头处,比单用木楔子牢固。”
她起身指向散落的弩箭,声音清晰如晨露:“弩箭的箭杆是桑木做的,没糟朽,就是箭头锈了。让三个伙计去铁匠铺,把箭头重新打磨淬火,再在箭尖淬些毒液——不是致命的,是能让伤口红肿的草乌汁,既能震慑敌人,也不会伤人性命。另外,再编二十副骆驼筋弓弦,比牛皮弦耐磨,商栈库房里还有去年秋天收的骆驼筋,够用量。”
伙计们齐声应下,转身分头忙碌。罗衣走到院中摊开的粮草清单前,指尖划过“麦麸三千斤、青稞两千斤、盐巴五百斤”的字样,眉头微蹙——这些粮草够三百人吃一个月,可若是开战,伤员增多,还需要熬粥、煮药,怕是不够。她抬头望向远处的轮台市集方向,晨光里已能看到零星的炊烟,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罗衣姑娘!沈姑娘让我来给你送早饭,还说顾医官在边境救护点需要些夹板,让你抽空让人送过去。”青禾提着食盒快步走来,食盒里飘出米粥的香气,“沈姑娘还说,你要是人手不够,就从商队护卫里抽调几个,别自己硬扛。”
罗衣接过食盒,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拉着青禾走到粮草堆前:“你帮我转告沈姑娘,粮草我再想想办法。轮台市集的商户们昨日捐了不少粮食,我去和他们商量下,能不能再借些,等商道恢复后,我们加倍还他们丝绸。另外,让陈武队长派两个护卫跟着药童去送夹板,路上不安全,有护卫跟着放心些。”
青禾点头应下,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伙计:“罗衣姑娘,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要不先歇会儿?沈姑娘说,军备筹备虽急,可你要是累倒了,没人能替你统筹这些事。”
罗衣笑了笑,从食盒里拿出一个麦饼咬了一口。麦饼的粗糙感在舌尖散开,却让她格外安心——自三日前从疏勒赶来轮台,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夜里要么在清点粮草,要么在画器械修补的图纸,可一想到三日后李崇的兵卒就要兵临城下,她就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没事。”她擦了擦嘴角的饼屑,又指向院外的戈壁,“你看,去胡杨林砍木的伙计已经出发了,铁匠铺的烟也升起来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对了,沈姑娘绘制的防御草图你带来了吗?我想看看投石机该放在夯土墙的哪个位置最合适。”
青禾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草图,递给罗衣:“沈姑娘说,让你根据器械的数量调整位置,若是投石机不够,就多放些弩箭手。另外,沈姑娘还在夯土墙外画了壕沟的位置,让你安排人今日就挖,沟里填上湿沙,能缓冲投石机的石弹。”
罗衣接过草图,仔细看着上面的标记,指尖在“西北夯土墙”的位置轻轻一点:“这里视野最好,能看到盐泽方向的动静,放两架投石机正好。东南方向靠近昆仑山小道,容易被偷袭,放三架弩箭车,再派十个护卫守着。”
正说着,远处的戈壁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罗衣眯起眼睛望去,只见三个伙计骑着骆驼,正朝着商栈的方向疾驰而来,骆驼背上还驮着些东西——是去轮台市集借粮的伙计回来了。她快步迎了上去。
“罗衣姑娘!市集的商户们愿意再借我们两千斤粮食,还捐了不少干肉和咸菜!”为首的伙计翻身下马,脸上满是尘土,却难掩兴奋,“张掌柜还说,要是需要草药,他药铺里的存货都可以给我们用,不要钱!”
罗衣心中一暖,接过伙计递来的借粮清单,快速扫了一眼:“好!你们辛苦了,先去歇会儿,喝碗热粥。我这就去安排人把粮食搬进地窖,再派个伙计去张掌柜的药铺取草药,顺便谢谢他。”
伙计领命离去,罗衣握着那张借粮清单,快步走向商栈正厅。此时沈砚秋正站在地图前,与顾长风商议救护点的布置——顾长风刚从边境回来,带来了“夹板短缺”的消息,正愁没人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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