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没完全歇透,空中仍飘着细密的沙粒,落在人脸上像针扎似的疼。秦十三半跪在沙地上,一手按着被风刮得歪斜的护心甲,一手攥着刚从沙丘后追回的最后一卷经卷——蓝布包裹的边角沾了黄沙,却紧紧裹着里面的纸页,没让风沙透进半分。他抬头往商队营地的方向望,远处的驼群像一列列黑色的剪影,在昏蒙的天光下微微晃动,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十三哥!这边!”两个护卫的身影从风里钻过来,他们怀里各抱着三卷经卷,裤脚沾满了沙砾,裤腿被沙丘上的荆棘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秦十三应了一声,撑着膝盖站起身,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方才为了追被风吹走的经卷,他在松软的沙丘上跑了半个时辰,脚掌早被滚烫的沙子烙得发疼,连靴底都磨薄了一层。
三人往营地赶时,沈砚秋正站在临时搭起的油布帐篷前,眉头拧得紧紧的。她手里攥着一张被风沙吹得卷边的布帛,上面是僧团登记经卷的名录,此刻已被她反复翻看了三遍。“还有三卷《道德经》的注本没找回来,”她对身边的顾长风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秦十三他们已经出去快一个时辰了,这风沙虽小了些,可沙丘会移,再晚些就怕找不回来了。”
顾长风刚擦完弯刀上的沙粒,闻言将刀鞘别回腰间,抬手遮着阳光往远处望:“别急,秦十三办事稳妥,他知道经卷对僧团的重要性。再说,我们已经在营地周围撒了驼铃标记,只要他们循着铃声走,就不会迷路。”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没离开远方的沙丘,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出发前母亲给的,说是能保平安,此刻却只想让秦十三他们早些回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驼铃的轻响,紧接着是秦十三的喊声:“沈掌东!顾先生!经卷都找回来了!”
沈砚秋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秦十三和两个护卫刚走到近前,就将怀里的经卷小心地放在铺着毡布的地上。沈砚秋蹲下身,解开一卷经卷的蓝布——里面的纸页泛着淡淡的黄,却平整干净,没有一丝破损,连墨迹都没晕开。她松了口气,抬头看向秦十三:“辛苦你们了,要是这些经卷丢了,我们没法跟僧团交代。”
“这是我们该做的,”秦十三抹了把脸上的黄沙,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您放心,每一卷我们都检查过了,没让风沙伤着。就是……”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靴底,“靴底子磨穿了,回头得找皮匠补补。”
沈砚秋被他逗得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温景然带着几个僧生匆匆走来。温景然今日穿了件素色的僧袍,袖口沾了些沙粒,却依旧身姿挺拔。他走到经卷前,先是对着经卷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卷,翻开纸页仔细查看。当看到所有经卷都完好无损时,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转身对着秦十三三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三位壮士舍命护经,这些经卷是我佛道两派西行的根本,今日若不是你们,恐怕就要损在这风沙里了。”
秦十三连忙侧身躲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温先生客气了,我们是商队的护卫,护着商队里的东西本就是分内事。再说,这些日子听僧人讲经、道长论道,我们也明白经卷的贵重,就算不为分内事,也不能让它们丢了。”
两个护卫也跟着点头,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护卫说:“是啊温先生,昨日我还听道长讲‘上善若水’,说做人要像水一样利万物而不争。我们护经卷,也是在做该做的事,不算什么。”
温景然闻言,眼中满是赞许。他转身对身后的僧生说:“去把我们备好的伤药和干粮拿来,三位壮士为了护经受了累,咱们得好好谢人家。”僧生应了一声,快步跑回僧团的帐篷。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木盒回来——里面装着治外伤的草药膏、几块用蜂蜜腌过的干粮,还有三双新做的布鞋。
“这草药膏是用西域的紫草和当归熬的,治烫伤、划伤最管用,”温景然拿起一盒药膏递给秦十三,“你们方才在沙丘上跑,脚掌定是被沙子烙伤了,回去涂些药膏能好受些。这布鞋是僧团里的女眷做的,鞋底纳了三层棉线,耐穿。”
秦十三接过药膏和布鞋,心里暖烘烘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还绣着小小的莲花图案,显然是用了心的。“温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他有些局促地说,“护经本就是我们的活儿,哪能再要你们的东西。”
“你一定要收下,”温景然坚持道,“这不是谢礼,是我们的心意。你们护的是经卷,也是我们西行的信仰。若是连这点心意都不收,反倒让我们心里不安了。”
沈砚秋在一旁笑着说:“十三,温先生一片诚心,你就收下吧。往后咱们还要一路同行,僧团和商队本就是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
秦十三听沈砚秋这么说,才不再推辞,将药膏和布鞋递给身边的两个护卫,又对着温景然拱了拱手:“那我们就多谢温先生了,往后若是僧团有需要,我们护卫队定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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