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碎石紧贴着沐青璃的脸颊,河水浸透的衣衫如同裹尸布,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她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背着虚尘摔落在暗河对岸的浅滩上,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的痛楚。左肩被龙气强行“粘合”的骨裂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疯狂噬咬着她的神经。她甚至无力抬头,只能透过散乱濡湿的鬓发,死死盯住对岸巨石上那道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袍身影。
那枯瘦的指爪,拈着那枚布满裂痕的骨哨,再次凑近深不可见的唇边。冰冷的杀意跨越奔腾的浊浪,如同无形的绞索,骤然收紧!沐青璃的心脏被绝望攥住,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逃过虫潮,渡过死河,终究无法挣脱这附骨之蛆般的追索吗?
就在这时——
身后的黑暗中,那橘黄色的、温暖而稳定的光晕,悄然蔓延开来。
脚步轻盈,踏着浅水中光滑的鹅卵石,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嗒…嗒…”声。这声音打破了死亡凝视的僵局,如同投入寒潭的暖石,激荡起微澜。
沐青璃艰难地转动眼珠。橘黄的光晕边缘,一个佝偻的灰色身影已走到近前。宽大的破旧灰袍遮掩了身形,竹杖顶端的油纸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来人脚下浅浅的地下溪流和湿滑的岩石,也照亮了沐青璃布满泥污和血痕的脸庞,以及她背上气息奄奄的虚尘。
灰袍人停下脚步,竹杖轻轻点在沐青璃身前一块湿润的岩石上。他没有低头看她,宽大的兜帽微微抬起,目光(或者说,兜帽下的凝视)平静地投向对岸巨石上的黑袍身影。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只有那盏小小的油纸灯笼,固执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在深沉的黑暗与刺骨的杀意中,撑开一片小小的、橘黄色的安宁。
奔腾的暗河咆哮依旧,水声震耳欲聋。然而,在这一刻,沐青璃却感觉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隔开了。橘黄的光晕笼罩着她,带来一丝久违的、几乎让她落泪的暖意。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微微一松,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模糊下沉。眼皮沉重如山,只想沉沉睡去,忘却这无休止的恐惧与伤痛。
“剑…莫松…”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砂纸摩擦枯木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水声与眩晕!
沐青璃悚然一惊!即将沉沦的意识被强行拽回!她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这才惊觉自己紧握冰蚕匕的右手,竟在疲惫和暖光的麻痹下,悄然松懈了一丝!而就在她心神松懈的毫厘之间,一股阴寒歹毒的潜劲,如同潜伏的毒蛇,已悄然顺着冰冷的河风,无声无息地袭向她毫无防备的背心灵台穴!
是那黑袍人!他的杀机从未消散!方才的对峙与暖光的出现,竟是他刻意营造的松懈假象!这一击无声无息,阴毒刁钻,时机把握妙到巅毫!目标正是她背上昏迷的虚尘!
“嗬!”沐青璃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怒低吼!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意志如同熔岩爆发!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右手的冰蚕匕出于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本能,化作一道贴身的惨白寒芒,由下而上反撩背后!
“惊鸿回眸·寒潭映月!”
玉清观反手剑绝技!剑光凄冷如寒潭映月,精准无比地截向背后袭来的阴寒潜劲轨迹!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侵蚀声!
冰蚕匕湛蓝的锋刃剧烈震颤!一股阴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诡异劲力顺着匕身疯狂涌入!沐青璃只觉得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冰蚕匕几乎脱手!整个半边身体如同坠入万年冰窟,血液都要凝固!那阴寒之气更是直透心脉!
若不是灰袍人那一声及时的警告,若非她本能般的反手一剑,此刻她与虚尘,恐怕已被这阴毒潜劲由内而外冻成冰雕!
“噗!”沐青璃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暗红的淤血喷在身前的碎石上,眼前金星乱冒,右臂连同半边身体彻底麻痹,冰蚕匕“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用尚能活动的左臂死死护住背后的虚尘,整个人如同受伤的母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恨意的嘶嘶声,死死盯着对岸的黑袍人影!
对岸巨石之上,黑袍人影那拈着骨哨的枯爪,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似乎对沐青璃能堪堪挡住这必杀一击,感到一丝意外。深掩的兜帽,缓缓转向了站在沐青璃身侧的灰袍身影。
灰袍人依旧静立。竹杖点地,灯笼微晃。宽大的袖袍在橘黄光晕下微微拂动。方才那声警告后,他便再无动作,仿佛只是无意间点破了凶局的路人。然而,一股如山如岳、却又温润内敛的磅礴气息,已悄然弥漫开来,如同坚实的壁垒,将那黑袍人影隔空锁定的冰冷杀意,牢牢挡在橘黄光晕之外。
无声的对峙,在奔腾的浊浪之上展开。一边是幽深如九渊的冰冷死寂,一边是橘灯暖照下的深沉浑厚。
“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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