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元年(公元25年)冬,洛阳。新雪初霁,覆盖了这座刚刚易主的千年帝都。未央宫的残垣断壁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沉默,如同前朝不甘的骸骨。而南宫,这座昔日相对低调的宫苑,如今成了新生东汉王朝的心脏。空气中残留着战火的硝烟味、新漆的桐油味,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百废待兴的躁动气息。
司通蹲踞在南宫复道(连接宫室的高架廊道)冰冷的瓦檐上,灰白厚重的皮毛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如同披着一身寒霜织就的铠甲。比起昆阳血战时,它的体型似乎收敛了几分,但那并非衰弱,而是力量更加内蕴凝练的结果。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带着赤道吐纳术特有的、仿佛与大地脉动同步的深沉韵律,将洛阳冬日稀薄的星月寒气和地脉能量,一丝丝导引入枯竭的灵能脉络,艰难地压制着体内盘古锏碎片的死寂冰寒与阿努比辐射残留的阴毒侵蚀。额间那抹银灰色的印记,在宫灯昏黄的光晕下,流转着一种金属般的、近乎疲惫的光泽。金色的瞳孔倒映着下方宫苑中忙碌穿梭的宫人、甲胄鲜明的禁卫,以及那个在宣德殿(南宫主殿)前负手而立、仰望苍穹的年轻身影——光武帝刘秀。
刘秀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宫墙,投向遥远的南方。那里,赤眉军拥立的“建世帝”刘盆子虽已归降,但数十万被饥饿和战乱折磨得形如骷髅的流民,正如同巨大的、溃烂的伤口,横亘在帝国的腹地。关中残破,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重建的基石,是无数亟待安抚的饥肠和亟待重建的秩序。
司通轻轻跃下复道,如同融入宫墙阴影的幽灵。它的目标并非戒备森严的南宫深处,而是位于南宫西北角、相对僻静的兰台(皇家图书馆及档案机构)。这里曾是前朝典籍汇聚之所,如今虽未遭大劫,却也蒙尘已久。高大的柏树在寒风中呜咽,殿阁的朱漆剥落,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竹简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
它避开稀疏的守卫,从一扇破损的槛窗滑入兰台最大的藏书殿——天禄阁。殿内光线昏暗,巨大的紫檀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地排列着,上面层层叠叠堆放着无数捆扎好的竹简、木牍和少量的帛书。空气凝滞,只有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几缕光柱中无声飞舞。司通金色的瞳孔扫过这浩如烟海的典籍,心中却升起一股巨大的忧虑。
太重了!太慢了!
这些承载着华夏文明精髓的竹简木牍,沉重、笨拙、易于朽坏。抄录一份典籍,需要耗费经年累月的时间,非富家巨室不能承担。知识的传播被物理的重量和复制的艰难所禁锢,如同被锁在深宫的囚徒。在眼下这百废待兴、亟需知识快速传播以教化万民、重建秩序的关头,这种禁锢显得尤为致命!更让司通忧心的是,盘古锏碎片在它心口传来的微弱悸动,如同垂死者的脉搏,提醒着它骊山地宫那头钢铁凶兽的威胁并未解除,时间,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
一个念头在司通心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它需要一种新的载体!一种轻便、廉价、易于书写和传播的载体!它想起了尼巴鲁星上记录信息的能量晶体和生物纤维膜,但那些显然不适用于这个时代的地球。它的目光扫过殿角一堆被虫蛀鼠咬、准备丢弃的破烂竹简,又扫过窗外在寒风中摇曳的、干枯的芦苇。灵感如同电光火石般闪现!
植物纤维!
它悄无声息地离开兰台,在夜色中潜出洛阳城,来到洛水与伊水交汇的河湾。这里有大片枯萎的芦苇荡,茎秆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司通用爪子折断几根坚韧的芦苇杆,仔细剥开外皮,露出里面丝丝缕缕的白色纤维。它又找到几株野生的构树(楮树),撕下树皮内层柔韧的韧皮部。它将芦苇纤维和构树皮纤维混合在一起,用爪子揉搓、捣烂,加入冰冷的河水,形成一团稀烂的糊状物。
接下来的步骤是关键。它需要一个细密的滤网来分离纤维和水,形成薄层。司通在河滩上找到一块相对平整、带有天然细微凹槽的青石板。它小心翼翼地将纤维糊均匀地倾倒在石板上,用爪子尽可能抹平、压实。寒风迅速带走了水分,一层薄薄的、略显粗糙的淡黄色“薄片”在石板上逐渐成型。
司通用爪子尖轻轻挑起薄片的一角。虽然脆弱,但确实成型了!这就是最原始的“纸”的雏形!
它叼着这片粗糙的“纸”,再次返回兰台。它避开人迹,在一处废弃的偏殿角落,找到了一盏残破的油灯和半块凝固的墨锭。它用爪子蘸了点灯油,小心地涂抹在墨锭上,慢慢研磨出少许墨汁。然后,它用爪尖最锋利的部位,蘸上墨汁,在那张粗糙的薄片上,尝试书写。
墨迹在粗糙的纤维表面晕染开来,笔画模糊,远不如在竹简上清晰。但司通的金色瞳孔却亮了起来!方向是对的!它需要更细的纤维,更好的打浆和抄造工艺!
它开始了漫长而孤独的实验。每个深夜,它如同勤勉的工匠,在洛水河畔和兰台废殿之间往返。它尝试不同的植物:麻、藤、破渔网、甚至是树皮和废弃的苎麻布……它尝试不同的捣烂方法:用爪子捶打,用石块碾压……它尝试不同的“滤网”:细密的柳条筐底、蒙着薄纱的竹绷……它甚至尝试在纤维糊中加入一些捣烂的野生芋头茎块,以增加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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