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内,军帐林立。
随着大批军队从雁门关外撤回,岳飞也将指挥重心移至此地。雁门关只需数万兵力驻守足矣,真正的较量,已在应州展开。
这里,是他与扶苏对弈的沙场。
高宠率部归来,步入中军大帐,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末将有负所托,二十万石粮草尽毁于秦军之手,请将军降罪!”
他的身形高大魁梧,此刻却低头俯首,满心愧疚。
此次伏击本应万无一失,结果非但未能全歼敌军,反被烧尽粮草,功败垂成。
岳飞早已得知战况。
望着眼前这位忠勇将领,他只是轻轻一叹,语气平和:“起来吧,你已尽力。”
“若非此战牵制秦军主力,晋阳恐已失守。我们并未全输。”
这话更多是宽慰。粮草被焚,后果极其严重,足以动摇全军根基。
“那位秦太子实在难缠。”韩世忠站在一旁,低声感慨,“步步为营,从不轻易接战,却又诡计迭出,防不胜防。”
与扶苏对阵,压力远超昔日面对白起之时。
那人仿佛能洞察一切破绽,稍有疏忽,便遭雷霆反击。
战云密布,南北对峙已持续数月。
秦军连番后撤,看似节节败退,实则暗藏机锋;宋军虽连克要地,却也付出沉重代价,兵马损耗不容小觑。
“不必急于推进,对方终将露出破绽。”
岳飞立于沙盘前,目光如炬,“秦国倾力出兵五十万,粮道绵延千里,国库早已捉襟见肘。”
“四月征战,其补给难以为继,人心浮动只在旦夕之间。”
“只要诱其决战于野,我军便可一击制胜,定鼎乾坤!”
帐中诸将闻言,无不振奋,士气如虹。
他们坚信此人能挽狂澜于既倒,带领大军走向不朽功业。
忽然帐外喧声骤起。
片刻之后,一人快步踏入,衣袍微乱,神色凛然。他环视四周,最终将视线钉在岳飞身上。
“岳飞!圣旨命你即刻撤离应州,为何至今按兵不动?”
“莫非你竟敢违抗君命,视朝廷如无物?”
声音如雷贯耳,震动营帐。
此人正是监军王洗,奉旨自汴京而来。
赵构早有谕令:暂弃燕云,收缩防线,待孟珙整军再起,图谋收复失地。
朝中群臣多持此议。
秦军势盛,占据燕云大部,更有唐国策应,边疆危如累卵。
为保主力不失,退守中原被视为稳妥之策。
岳飞曾上书详陈战局,力主坚守应州,伺机反攻。
奈何应者寥寥,唯王安石、范仲淹等少数重臣默许其见,终究未能扭转朝议。
帝王之心已决,诏令如山。
扶苏之名,犹在宋廷梦魇之中。
昔日数战,秦军铁骑踏破关隘,宋军屡遭重创,余悸未消。
故而朝中上下宁可缓图,不愿孤注一掷。
可岳飞始终未动一兵一卒。
王洗多次催促撤军,皆被搁置不理。
如今前线粮仓突遭焚毁,局势更趋紧张,他再也无法隐忍,直闯帅帐问责。
“半月之前,天子诏书已至,命你班师回防!你却置若罔闻,滞留不前!”
王洗怒目圆睁,指尖几乎指向岳飞鼻尖,“你究竟意欲何为?难道真要背负抗旨之罪名?”
他知道,韩世忠虽挂帅名,实权尽归岳飞之手。
这一场对峙,避无可避。
“岳将军,此事关系重大。”王洗走上前,目光直指岳飞。
岳飞微微抬头,神色如常。他拱手施礼,语气平稳:“监军所言,岳某明白。但战局未定,我军仍在应州与秦军对峙,撤兵恐失良机。”
“我已经呈递奏章,请陛下定夺。在旨意未下之前,不敢轻动一兵一卒。”
“等旨意?”王洗嘴角微扬,从袖中抽出一枚金光闪耀的令牌,高举过头。
帐中众人皆惊。
“是金牌!”
韩世忠脱口而出,瞳孔骤缩。
宋廷凡遇军情十万火急,或赦令下达,皆以金牌为凭,由内侍省快马加急送达。
此令一出,如君亲临,无人敢违。
满帐将士齐刷刷跪倒。
王洗手持金牌,声冷如霜:“奉陛下诏:韩世忠、岳飞即刻率部退出应州,不得延误。若有违抗,按军法处置。”
他盯着岳飞,一字一句道:“岳将军,圣命已至,你还要执迷不悟?”
赵构的命令宣毕,王洗心中稍安。他对这应州毫无留恋,秦唐联军七十万压境,孤城难守。他只想尽快脱身,不愿陪岳飞赌命。
如今金牌在手,看你还如何推托!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岳飞身上。
他单膝触地,指尖微微颤动。
心中翻涌着挣扎,更有难以咽下的愤懑。
只差数月,秦军粮草将尽,势必决战。他早已布好铁浮屠与重骑,正可一举破敌。
一旦退兵,所有谋划化为乌有,灭敌之机也烟消云散。
怎能甘心?
正当沉默蔓延之际,韩世忠忽然起身,瞥了王洗一眼,懒洋洋道:“你说这是金牌,我们就得信?万一是假的呢。”
“咱们在应州连胜十一阵,士气正盛,陛下为何突然下令撤军?不合常理。”
王洗一怔,随即脸色发紫,怒喝:“你竟敢质疑圣令金牌?!”
“岂敢质疑。”韩世忠掏了掏耳朵,随手一弹,“本将只是提醒监军大人,如今黑冰台细作潜入大宋各处,万一有人伪造金牌,岂非乱了军心?”
“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韩世忠这话说得毫无道理,竟还暗示我与敌方相通!”
王洗怒火中烧,正欲发作。
岳飞却在此时起身,伸手按在韩世忠肩头。
“鹏举……”
韩世忠本想搅乱局面,却被岳飞以目光制止。
他轻哼一声,闭嘴不言。
岳飞转而面向王洗,神情肃然:“监军大人,非是岳飞有意违抗圣命,实因眼下战机千载难逢。”
“只要再战六十日,秦军必溃。故此,末将不能奉诏退兵。”
语气恳切,目光如铁。
他知道,这一战关乎国运。
燕云之地若弃,秦国便可稳住阵脚,重整旗鼓。
他日再图北伐,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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