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茶餐厅个名,而家听落有啲讽刺。坚叔同我讲了和兴班新仔要收陀地之后,成间铺头好似蒙了层灰。空气里嘅油烟味,混住一种无形嘅压力,吸入口鼻都系涩嘅。
我依旧每日朝早六点落闸开铺,对住个滚油锅,将雪硬嘅薯条、鸡翼掟落去,听住嗰种“滋啦”声。但对手明显冇咁稳阵了,成日炸燶嘢,俾坚叔睇到,又系一轮小声嘅埋怨。我没驳嘴,默默噉将燶咗嘅嘢倒咗,重新炸过。过肩龙死气沉沉,大概觉得我现在嘅生活,同当年砵兰街劈友比,闷到抽筋。背后嘅关公,沉甸甸噉压住,冇表示,但系我隐隐觉得,有种风雨欲来嘅压抑感。
水吧个后生仔阿基,成日心神不定,冲奶茶都冲得唔匀循,成日抌烂杯。我知佢惊。佢后生,在街混过,知道和兴班新仔有几唔守规矩,手段有几狠。佢偷偷哋同我讲:“祥哥,我听讲话带队嗰个叫‘丧琨’,系个癫嘅,之前喺元朗为争个场,劈低对面三四个人,眼都唔眨一下。”
丧琨?个个都透着股戾气。我冇出声,只系将炸好嘅猪扒用力斩开,刀剁在砧板上,发出沉闷嘅响声。
码头嘅熟客,好似都感觉到啲乜。往日嘅讲笑声少咗,食完嘢就匆匆走人,连平日中意吹水嘅的士佬,都静鸡鸡噉睇报纸。大口发带个仔来食过次早餐,坐咗不到十分钟,好似凳上有针咁,匆匆埋单走人,临走前睇咗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担心,有愧疚。
我知,呢个塘水,就快滚了。
该来嘅,终归会来。
呢日下昼,茶市就快收,铺头得两三台客。我在厨房洗紧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同埋阿基把声,提高咗八度,带着惊慌:“你哋做咩啊!唔好乱来!”
我心一沉,掟低手中嘅锅铲,抹干手行出厨房。
只见三个后生仔企喺铺头中间,为首嗰个,剃个青皮,颈上纹住滴血嘅狼头,穿着一件紧身黑色背心,手臂肌肉贲张,面色阴沉,就系阿基讲过嘅丧琨。另外两个马仔,一左一右咁拦住想过来嘅坚叔同阿基。
丧琨一脚踢开张凳,大大咧咧噉坐低,对住坚叔狞笑:“老野,上个礼拜同你讲嘅数,预备好未啊?我哋兄弟几个等钱开饭啊。”
坚叔面色铁青,但系企得几稳:“后生仔,呢度系正经做生意嘅地方,唔兴你哋嗰套。请你哋出去。”
“正经?”丧琨嗤笑一声,环顾一下间残旧嘅茶餐厅,“睇你副穷酸样都知冇乜油水。咁啦,一个月五千,当俾面你老人家,我哋包你平安大吉。”
“五千?你不如去抢!”阿基年轻气盛,忍不住顶了句。
丧琨面色一沉,旁边个马仔立刻上前,一巴扇向阿基!“啪”一声脆响,阿基被打得眼冒金星,趔趄一下,嘴角渗血。
“阿基!”坚叔想冲过去,被另一个马仔拦住。
“在我面前打我嘅人?”我嘅声音唔大,但系好冷,像冰渣子一样跌落在寂静嘅铺头里。
丧琨三个人同时望过来。丧琨打量咗我一下,见我穿着沾满油渍嘅厨衫,一副落魄中年嘅样,眼神更加不屑:“叼,你个油炸鬼出咩声啊?想学人出头?定系你个老细唔识做,要你嚟教?”
我行前几步,企在坚叔同阿基前面,直视丧琨:“钱,冇。人,你要打,冲我来。”
“呵,够胆色喔!”丧琨站起身,逼近我,几乎贴到我块面,“你系边位啊?边条道上嘅?报上名来睇下吓唔吓得倒我?”
我没答佢,只系静静噉望住佢对眼。过肩龙嘅感知开到最大,我能感觉到佢身上那股暴戾嘅气息,同埋另外两个马仔肌肉绷紧,准备随时动手嘅状态。背后嘅关公,依旧沉默,但系那股沉重感,开始变得有啲……躁动。
“唔讲?即系没料到啦!”丧琨失去耐心,突然一拳就打向我面门!速度好快,带着风声!
如果系八年前嘅我,呢拳根本唔够睇。但而家嘅我,身手慢咗,体力差咗。我下意识噉侧身躲闪,但系左腿旧伤牵制,动作慢了半拍!
“砰!”拳头擦过我嘅颧骨,火辣辣噉痛!我眼前一黑,向后踉跄一步,撞到一张台,台上嘅酱油樽同辣椒罐跌落地,碎咗一地。
“祥哥!”阿基惊叫。
“哈!原来系只纸老虎!”丧琨见状,更加嚣张,同两个马仔一齐扑上来,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
我双手护住头,蜷缩起身子,硬食了好几下。骨头像要散架,旧伤口像被重新撕开!过肩龙嘅韧性死死撑住,但系反击嘅力量,却提唔起来。我好似回到了砵兰街最初挨打嘅日子,但系,冇咗当年那种以命搏命嘅狠劲。
难道真系老了?废咗?
就在我几乎要被打瘫在地嘅时候——
背后关公纹身嘅位置,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嘅、熟悉而又陌生嘅灼痛!唔系以往那种磅礴嘅力量灌注,而系一种……极其尖锐嘅、带着愤怒同失望嘅刺痛!像一根烧红嘅针,狠狠扎入我嘅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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