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在冰冷的月光下,如同一条横亘在大地之上的、巨大而又狰狞的伤疤。
黑色的河水,夹杂着细碎的浮冰,翻滚着,咆哮着,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怒吼。河对岸,每隔几里地,便有一座高耸的、如同鬼魅般的炮楼,顶端那盏巨大的探照灯,如同死神的独眼,射出惨白的光柱,一遍又一遍地,贪婪地扫视着这片死亡之地。
“God……”(天啊……)
杰克·米勒趴在冰冷的河岸边,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他那双碧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彻骨的绝望。
作为一个习惯了在万米高空之上,与敌机进行骑士般对决的飞行员,他从未想过,地面上的战争,竟是如此的压抑,如此的令人窒息。
这条河,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怎么样?”林枫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不行。”负责侦察的雷子,悄无声息地从下游摸了回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河面上,至少有两艘巡逻艇在来回交叉巡逻,几乎没有任何死角。而且,岸边的泥滩上,我发现了新鲜的脚印和烟头。鬼子,肯定在这里布置了暗哨。”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他娘的……”王二麻子压低声音咒骂着,“前有狼,后有虎,这下咱们真成‘铁板烧’了!”
林枫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用那双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地观察着河面上探照灯光扫过的规律,和巡逻艇往返的间隔时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许久,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身,将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根树枝,在泥泞的土地上,迅速地画出了一个简单的作战示意图。
他先是指了指下游三里地外的一处河湾,然后又指了指王二麻子和赵六。随即,他做出了一个扔手榴弹和开枪扫射的动作。
王二麻子和赵六立刻心领神会,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沈月、雷子、陈五,和那个一脸困惑的美国人,然后,指向了他们面前这片水流最湍急、也是探照灯光扫过间隙最大的河段。他做出了一个游泳渡河的动作。
最后,他指了指手表,将时间,定在了十分钟之后。
一个清晰、致命、充满了疯狂意味的“声东击西”作战计划,便通过这种最原始、却也最有效的方式,传达到了每一个队员的心中。
只有杰克·-米勒,看得一头雾水。
沈月凑到他的身边,用极其简单的、混合着手势的英语,艰难地向他解释。
“Ten minutes later, boom boom!”(十分钟后,开火!)她指了指下游,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表。“Then, we swim, go there!”(然后,我们游泳,去那里!)她又指了指河对岸。
米勒大概听懂了。他看着眼前这些虽然衣衫褴褛、装备简陋,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的东方军人,他那颗因为绝望而冰冷的心,第一次,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这些人,正在用他们的生命,为他,赌一条生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
十分钟后,下游三里地外。
“轰!!”
“哒哒哒哒哒哒——!!!”
一声剧烈的爆炸和一阵疯狂的机枪扫射,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滹沱河的死寂!
“敌袭!下游!敌人在下游!”
河对岸的几座炮楼,瞬间炸了锅!所有的探照灯,都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转向了枪声传来的方向!河面上的两艘巡逻艇,也立刻加大了马力,向着那片混乱的区域,飞速地包抄而去!
“就是现在!走!”
林枫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第一个,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冰冷刺骨的、如同液态钢铁般的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体,让他那因为长时间奔波和战斗而有些发烫的头脑,瞬间清醒!
沈月、雷子、陈五,和那个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米勒,也紧随其后,咬着牙,滑入了这片死亡之河!
河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冷,还要急。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着。米勒更是因为不习水性,加上手臂有伤,刚一下水,就被湍急的河水冲得一个趔趄,险些被卷走!
沈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武装带,硬生生地,将他拽了回来!
林枫回头,对着众人,做了一个“手拉手”的手势!
五个人,在这片冰冷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河流之中,手拉着手,组成了一道脆弱、却又坚不可摧的人墙!他们将那个最“金贵”的美国人,护在了最中央,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抵挡着湍急的河水和刺骨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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