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光倏然而过,转眼便到了与童中书约定赴宴之期。
这两日里,种师道并未怠于军务,却也抽出时间,与秦岳、欧阳林、秦梓苏及岳飞四人多次密议。众人心知肚明,此番赴宴绝非宴饮聚会这般简单,而是一场无声的交锋——童贯若真要将其义子童太岁安插进种家军中,今后西北军恐难保纯粹之势。
“大军之中,最忌心怀异志。”这是种师道反复说过的一句话。种家军是他十年苦心孤筑而成,虽无赫赫爵位,却能令大漠止步,金鼓震北。如今大战将至,每一寸军令都需如臂使指,哪容旁人掣肘?若让一个外人插足旗牌要职,既可能泄露军机,更会动摇军心。更何况,这“童太岁”年纪轻轻,又是宦官义子,真能胜任将中传令、调动三军之职?
一念至此,众人意见已定:这一场,无论如何,种家军必须是完完整整的种家军。至于此事之后,童中书是否会耿耿于怀,是否会在朝堂之上另施手段,那也只能在见招拆招,图图徐之了。
赴宴当天,种师道换下了平日从不离身的全副披挂,改穿了一套平素赴宴时常穿的一套便服。他并未携带未携仪仗,也未带边军亲随,只带了欧阳林、秦岳、秦梓苏与岳飞四人,径直赴童贯中军帅府赴宴。
来到中军驻地,早有童贯派来的校官候在营门。见种师道一行抵达,立刻满面堆笑、一路小跑,引着众人往营中而去。沿途所见,却令众人心中微沉:只见营中将士三三两两,或倚门而坐,或闲谈嬉笑,毫无军容军纪可言;仓棚之外,盔甲兵械堆叠如山,却蒙尘失序,无人检点。再看四野,鼓角不鸣、号令不闻,哪里像是大战将临之军营?种师道眉头微蹙,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那成排未拭的长枪与锈迹斑斑的刀刃,神情中带着一丝心疼,却终究未发一言,只是抬步继续前行。
童贯所居住的中军帅府,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军营地的东南角,雕梁画栋,廊腰缦回,金铜狮头大门之上赫然悬着“中兴之辅”四字金匾,笔势夸张,金光灿灿。营门外,十余名身披金甲的仪仗兵站得虽直,却目光散漫,言笑晏晏,不时还有人暗中打量来人,甚至有人窃语轻笑,毫无军容可言。
看到这幕,秦岳冷脸当即冷下脸来,双拳微握;欧阳林则是眉头紧蹙,目光沉沉眉;秦梓苏恨恨的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睬;岳飞更是面沉似水,这要是他的兵早就拉下去军法处置了。唯有种师道神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他眼帘低垂,只是微微一抬手,拦着几人的脚步,淡声道:“不可动怒,失了身份。” 四人闻言,各自定住神思,陪着种师道静静的等在中军帅府前。那个小校尉早就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奔入帅府正门,对着门口的传令官说道:“种大帅到。”
不多时,只听帅府之内鼓乐骤响,笙箫齐鸣,朱门大开,童贯竟亲自出迎,锦袍玉带,步履从容,身后十余名吹鼓手随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种师道见状,略感诧异,随即快步上前,整整衣襟,拱手深揖,恭声道:“末将何德何能,竟敢劳中书亲临迎接,折煞种某了。”童贯连连摆手,快步上前,将他虚扶起来,接着又伸手在种师道的身上微微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顺势一拉种师道的大手,笑得一脸慈和,口中却不忘恭维道:“哪里哪里!种大帅威震西北,为国劳苦功高,是当今天子最倚重之人。老夫怎敢失礼?若说肱股之臣,种大帅当之无愧!”种师道不动声色的从童贯手中抽出手来,又深施一礼笑道:“中书厚爱,末将不敢有负。”紧接着他又往前许让一下,接着说道:“中书请。”
“唉,种帅请。”
“中书请。”“种帅请。”
“中书请。”“那我们携手揽腕一同前行,啊哈哈哈哈!”
当下种师道和童贯两个一起进入了童贯的中军府中,秦岳,欧阳林等人在种师道身后紧紧跟随,也一同进入帅府之中。就看到这个帅府和种师道的中军又大有不同,童中书的帅府中香烟缭绕,帷幔低垂。厅堂之中点着七八座大铜炉,热气蒸腾,将整座大堂烘得暖意融融,宛如春日。
童贯大喇喇地坐上主位,神情自若,满面笑容;种师道则落座于下,神色沉稳,不卑不亢。秦岳等人依军礼于其身后立定,呈扇形分列而立,肃穆有度。
此时众人方有暇细观这位大权在握的中书太监。只见童贯身形魁伟,燕额虎颌,肤色黝黑而肥硕,眉间目下皆带威势,嘴上竟稀疏生出几根短须,乍一看颇有几分将门之相。若非那说话之时仍带尖细嗓音,几乎让人忘了他竟是宫中出身。
(笔者注:童贯的相貌分别取自蔡绦:《铁围山丛谈》卷三:童贯彪形燕额,亦略有髭,瞻视炯炯,不类宦人,项下一片皮,骨如铁。和王明清:《玉照新志》卷三引《乙巳泗州录》:或有见坐帷帐中,黑肥,躯干极大者,问之,童大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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