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将领更是异口同声,言明若非欧阳林、秦岳、岳飞与秦梓苏四人杀穿辽阵,锋镝所指,直破敌心,怎会引得萧干勃然大怒,不顾一切地派出麾下大军孤注一掷。此四人于刀山箭雨中横冲直进,进退如风,弓矢换弩,短兵接长枪,所到之处,辽军阵脚纷乱,首尾难顾,方才有了前沿溃败的先机。种师道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在四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眸中有赞许之色。帐中诸将心知,这一战,若不是他们四人神勇无涛,只怕辽军也不能如此轻易着了道,当真是大功一件。若非此刻大战正酣、军务未了,定要开坛痛饮,大醉三日,以慰劳四人之功。
等待众人笑声稍定,种师道这才缓缓开口,只是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上,仍带着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的笑意,道:“好了!你们也不用再夸他们了。”说着,他亲自挽起袖子,从身旁铜锅中舀起一勺滚烫的肉羹,热气翻涌间带着浓浓的肉香,一碗碗地端到众人面前。到某人处,或是亲切地拍一拍肩头,或是干脆用拳头在胸口上结结实实地捶一下,力道虽重,却带着暖意。帐中火光映照下,这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把温热的力量传给每一名将士。
“诸位将士,”种师道把羹碗端在胸前,声音沉稳而温厚,“大家白日里都辛苦了。”他顿了顿,眼神缓缓扫过在座之人,继续说道:“所有人的功绩,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接着,他有意地将目光落在几人身上,朗声道:“王渊,姚平仲,杨可世——你们今日都是英雄!大战无酒,我们便用这碗肉羹权作美酒。我种师道在此,敬你们一杯!”
话音落下,他仰首将碗中热气腾腾的肉羹一饮而尽,热汤顺喉而下,碗底朝向众人一亮,随即朗声大笑。被他点名的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甲胄作响,齐齐单膝跪地,胸膛起伏,大声喝道:“都是大帅神机妙算!末将舍身为国,死不旋踵!”
帐中众将闻言,亦纷纷拍掌击盔,呼声震荡。种师道亲兵则是快步穿过军帐,把喷香的肉羹连同种师道的言辞传至各处营盘。夜风中,号角悠长,像是在为将令开道。各营士卒闻声而动,刀刃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片冷光;有人以刀击盾,发出震耳的金铁之声,有人用长矛重重顿地,传出闷雷般的回响。起初只是几处应和,转瞬便如燎原之火,席卷全阵。
“死不旋踵!死不旋踵!”——呐喊声如山呼海啸,自前锋到中军,自左翼到右翼,层层叠叠地冲入夜空。盾面与刀锋相击的铿锵,与长矛顿地的沉闷,合成一曲铁血战歌,把营地四周的寒气都震得簌簌颤动。那一刻,连在外警戒的斥候也忍不住高声应和,仿佛整个大军已化为一具浑然一体的钢铁之躯,誓与敌人决一死战。
种师道缓缓抬起手来,掌心在空中虚按了一记,原本热闹喧腾的帅帐顿时如刀切断丝线般安静下来,连炭火燃烧的轻响都清晰可闻。所有将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座,神情肃然,不敢有半点分神。只见种师道沉着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笃定如山的气度:“不过辽军今日吃了这一场大亏,按照耶律大石和萧干的性格,此事势必不能善罢甘休——今夜,辽军必然前来偷营夜袭。”
这一句话落地,仿佛一阵冷风从帐门钻入,将方才的笑声与暖意尽数吹散。片刻前还在举碗谈笑的众位将领,神色齐齐一肃,脊背下意识挺直,手中的兵器或酒碗都被放回案上。有人眉头微皱,有人暗暗吸气,所有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目光彼此交错间已透出紧张而严肃的战意——军帐内的氛围,转瞬间便由温热如春,变得冷冽如霜。
种师道满意地环视一周,看着这支由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百战之师——这些将士随他守西夏、抗契丹,历经无数刀山火海,如今全军上下一心,行令如臂指使。此时虽是大胜在手,他却不得不泼上一盆冷水提醒夜战之虞,可眼前这群人却只是神色一凝,闻战则喜,丝毫没有半点怨意与迟疑。想到此处,种师道心中更添几分欣慰,目光中尽是赞许与信赖。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众位不必担心。白日里你们厮杀奋勇,我早已令刘光世、赵明率步卒在林中设下陷阱。今晚若辽军真敢来——哼,必叫他们有来无回!”说罢,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一侧墙前,指尖在堪舆地图上划过山岭与水道,清清楚楚点明伏兵、暗桩与退路所在。军令齐下,帐中诸将听得眼中星光闪动,心头战意翻涌,暗想依此计策行事,必能再立奇功。
“诺!”众位将领齐声领命,齐齐拱手,甲叶齐响,随即赳赳大步出帐。随着军令传开,营中亲兵快步奔走,号角虽未吹响,西路大军却已暗潮涌动——刀出鞘、弩上弦,战马被轻轻拍醒,步卒如流水般隐入黑暗的林间。须臾之间,原本灯火辉煌的营盘静得出奇,只余远处的林影随风摇曳,仿佛整支大军已与夜色融为一体,等待着猎物自行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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