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度嘅记忆>诗学阐释》
——在味觉与听觉之间重建生命原乡
文/文言
树科的粤语诗《肉度嘅记忆》以三组看似碎片化的意象,构建起关于个体生命经验的记忆诗学。全诗通过"哭声笑声—阿妈"、"吞口水—屋企—味道"、"国歌—升旗广场"这三组意象的并置与递进,在方言的肌理中完成了对生命原乡的追索与确认。这种追索既非纯粹的私人叙事,亦非宏大的集体记忆书写,而是在粤语特有的语音韵律中,将个体生命经验升华为具有普世性的存在之思。
一、味觉母题:生存本真的诗性显现
"闻到啲吞口水嘅味道"作为全诗的核心意象,在树科的诗学建构中具有多重象征意蕴。这种通过味觉触发记忆的书写策略,暗合了《说文解字》对"咸"的阐释:"咸,悉也。从卤,咸声。凡咸之属皆从咸。"诗人将"咸"的原始意味转化为生存本真的诗性符号,使"吞口水"的动作超越生理反应,成为劳动与生存的隐喻。相较于白朴《天净沙·夏》中"水冷瓜甜"的清凉体验,树科笔下的"吞口水"更接近李绅《悯农》"汗滴禾下土"的辛劳哲学,在咸涩的味觉体验中完成对生命原初状态的确认。
这种味觉书写的现代性转化,在结构主义诗学视角下呈现出隐喻与换喻的双重运作。根据罗曼·雅可布逊的语言学诗学理论,"吞口水"的意象在选择轴上构建了"味道—生存—记忆"的隐喻链,同时在组合轴上形成了"屋企—广场—国歌"的换喻序列。当诗人将"吞口水"与"升旗广场"并置时,原本私密的味觉记忆突然获得公共空间的仪式感,这种突如其来的场景转换,恰似新批评理论所说的"张力"结构,在打破线性叙事的同时,完成了从个体经验到集体记忆的跨越。
二、空间符号:私域与公共的辩证法
诗中"屋企"与"广场"的空间并置,构成了极具张力的辩证空间。在粤语方言中,"屋企"不仅是物理空间,更是情感与记忆的容器。这种空间认知在《诗经·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的咏叹中已有体现,但树科将其转化为现代诗学的空间符号。当"闻到啲吞口水嘅味道"的私人体验,与"听到国歌音响"的公共仪式相遇时,诗人巧妙地构建了记忆的双重维度:既有个体对"阿妈"的私人记忆,又有集体对"升旗广场"的公共记忆。
这种空间辩证法在结构主义分析中呈现为隐喻轴与换喻轴的交织。根据雅可布逊的诗学理论,"屋企"作为隐喻轴的核心,通过"味道—记忆—情感"的链条,构建起私密空间的情感网络;而"广场"作为换喻轴的终端,通过"国歌—仪式—集体"的序列,形成了公共空间的记忆图谱。当这两个轴心在诗末突然交汇时,原本平行的记忆维度突然获得交叉的可能,这种诗学策略与《和子由渑池怀旧》中"雪泥鸿爪"的时空观形成奇妙呼应,都在看似无关的意象间建立了深刻的记忆关联。
三、声音政治:方言与国歌的听觉辩证
作为全诗的收束意象,"国歌音响"在粤语发音中具有特殊的听觉效果。粤语九声六调的语音系统,使"国歌"(gwok1 go1)的发音本身就构成一种声调的起伏,这种起伏与"升旗嘅广场度"(sing1 kei4 ge3 gwong2 coeng4 dou6)的语音节奏形成呼应。根据赵元任对入声字的研究,粤语保留的入声韵在诗歌吟诵中具有特殊的情感表达功能,当"国歌"的激昂旋律与"吞口水"的私密声响在诗中交织时,诗人实际上完成了对方言听觉传统与现代国家符号的双重确认。
这种声音政治的书写策略,在新批评理论中可视为"悖论"的典型运用。就像《红玉米》中"宣统那年风"与"1958年风"的时空并置,树科在此诗中通过声音的并置,将"阿妈的哭声笑声"与"国歌的音响"纳入同一记忆框架。这种处理方式既是对个人生命史的确认,也是对集体记忆的参与,在方言的语音肌理中完成了对现代性体验的诗性转化。
结语:记忆的肉身性与诗学的在地性
《肉度嘅记忆》最终指向的,是一种具有肉身性的记忆诗学。在"细阵时嘅哭声笑声"与"大个咗唔住喺屋企"的时空转换中,诗人通过粤语特有的语音、词汇和意象,构建起既私密又公共的记忆空间。这种诗学实践既延续了岭南诗派"本色当行"的创作传统,又注入了现代诗学的个体意识,在方言的土壤中培育出具有普世性的生命思考。当"听到国歌音响刈醒起喺升旗嘅广场度"时,我们读到的不仅是个体记忆的复苏,更是文化基因在当代语境中的创造性转化,这种转化使诗歌成为连接个体生命与集体记忆的诗意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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