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谂到我哋>的诗性迷宫与存在之思》
——论树科粤语诗的认知诗学与语言哲学
文/文言
一、语言的能指游戏与认知困境
《谂到我哋》以粤语特有的"谂"字(思考)为核心,构建了一个语言的能指迷宫。诗中"谂唔谂,我哋嘟喺我哋"的悖论式表达,恰似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中"语言的界限即世界的界限"的诗化演绎。诗人通过"谂"与"唔谂"的反复拉锯,将读者抛入德里达所谓的"延异"场域——当"我哋"试图通过思考确证自身存在时,语言能指的滑动反而消解了主体的确定性。
这种语言游戏在第三节达到高潮:"我哋喺我哋/我哋谂唔返我哋……"此处的"谂唔返"(思考不回来)暗合海德格尔"此在"的抛掷状态。主体在语言的迷宫中不断自我指涉,却始终无法抵达本真的存在,恰如艾青《树》中"在泥土的覆盖下/它们的根伸长着"的隐喻——看似确定的"我哋",实则处于永恒的认知漂流。
二、存在论的镜像剧场
全诗通过"谂"的动词变形,构建了一个存在论的镜像剧场。当"我哋"宣称"谂番我哋"时,这种自我确证的行为恰恰暴露了主体的虚无。这种悖论结构与萨特《存在与虚无》中的"自为存在"形成互文:主体在自我建构的同时,也在解构自身的确定性。诗末"谂咗去,谂返嚟"的循环,恰似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在语言的永动中完成对存在荒诞性的哲学注解。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存在困境在粤语语境中获得了独特的表达维度。正如招子庸《粤讴》以"音悲以柔,词婉而挚"的方言特性承载社会批判,树科则通过"谂"字的方言语义(兼具"思考"与"念想"),将存在焦虑转化为可触摸的语言实体。这种创作实践,印证了洪堡"语言是世界观"的论断。
三、禅宗思维的诗性转化
诗人禅修经历在诗中投射为"空观"美学。全诗看似无物,实则以"零度写作"践行寒山"心空及第归"的禅意。当"我哋"在"谂"与"唔谂"之间摆荡时,这种语言的虚实相生恰似禅宗"即心即佛"的顿悟——主体在否定之否定中,突然触及存在的本真状态。
这种禅宗思维与现代性困境形成奇妙对话。诗中"我哋唔喺我哋"的断言,既是对日常身份认同的解构,也是对禅宗"无我"之境的逼近。正如艾青在《树》中通过"根须纠缠"的意象完成民族精神的隐喻,树科则以语言的迷宫构建起个体存在的哲学图景。
四、方言诗学的现代性突围
《谂到我哋》在形式上继承《诗经》"重章叠句"的传统,却在内核上完成颠覆性创新。通过粤语特有的"九声六调"构建音律,将方言口语提升为哲学思辨的载体。这种创作实践,与许地山对《粤讴》"哀感顽艳"的美学评价形成跨时空共振,也印证了朱光潜在《诗论》中"中西诗学融合"的理论主张。
更值得关注的是,诗人对方言词汇的创造性使用。如"谂嚟谂去"的动词重叠,既保留了粤语"九声六调"的韵律感,又通过重复强化认知困境的戏剧性。这种语言策略,与刘半农《瓦釜集》中的方言实验形成对话,共同拓展了新诗的语言边界。
五、诗学传统的承袭与超越
在存在论层面,诗中"我哋"的永恒追问,可追溯至屈原《天问》的终极叩问。但不同于古典诗歌的抒情范式,树科以解构主义手法将哲学思辨融入语言游戏。这种创作转向,恰如赫斯菲尔德所言"诗歌并不仅仅基于诗歌,它更基于一种彻底的有生命的生活",在日常语言的裂隙中,窥见存在的深渊。
当我们将此诗置于粤语诗歌传统中考察,会发现其与招子庸《粤讴》的深层关联。二者皆以方言为媒介,但招子庸关注社会批判,树科则聚焦存在本身。这种转变标志着方言诗歌从"文以载道"向"诗以存思"的现代转型,为当代诗学提供了珍贵的语言样本。
结语:在语言的悬崖边舞蹈
《谂到我哋》最终指向一个诗学悖论:当我们试图用语言捕捉存在时,语言本身已成为存在的障碍。但正是这种障碍,构成了诗歌的魅力——在"谂"与"唔谂"的永恒摆荡中,树科以粤语为舟,载着读者驶向存在的深渊。这种写作,恰似艾青笔下"彼此孤离地兀立着/却在泥土深处根须纠缠"的树,在语言的表象分裂下,暗藏着对生命共同体的深刻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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