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城的清晨,依旧被周记年糕铺的炊烟与甜香唤醒。只是那日柳陆青的惊扰,如同投入河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街坊邻里间,窃窃私语中多了几分对城主燕枭雄雷霆手段的敬畏,以及对潘二郎那日拼死护花的唏嘘与赞叹。
潘二郎肩头的灼伤敷了草药,已无大碍,虎口的裂伤也结了痂。他依旧每日劈柴、硝皮,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纯粹开朗,多了一丝沉凝。那日妖僧诡异莫测的指风、燕城主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自身如同蝼蚁般被轻易击倒的无力感,深深刺痛了他。他渴望力量,并非为了好勇斗狠,而是想要牢牢握住那份平凡的幸福,守护身边珍视之人。
这日午后,他硝好一张狐皮,准备送往城西的李记皮货庄。刚出店门,便见街角围着一群人,隐隐有争执之声。走近一看,却是几个外地来的泼皮,正围着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的老道士推搡辱骂,说他挡了道,又嫌他身上的酸馊气污了街面。那老道士也不还口,只是抱着一个破旧的幡子,上面模糊写着“测字算命”字样,蜷缩在地,任凭拳脚落在身上,发出闷响。
潘二郎见状,心头火起。他平日最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当即大步上前,沉声道:“几位,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那几个泼皮见有人出头,且潘二郎身形结实,面色不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嘴上却不饶人:“哪来的小子多管闲事?这老乞丐撞了老子不赔钱,还赖着不走!”
潘二郎也不废话,将肩上狐皮往旁边肉摊一放,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冷冷道:“路见不平。要么现在滚,要么我陪你们练练。”
泼皮们见他架势,互看一眼,色厉内荏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散去了。
潘二郎这才俯身,想去搀扶那老道士:“老人家,没事吧?”
那老道士却自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奇怪的是,他虽看似狼狈,挨了几下拳脚,身上却不见什么伤痕,连那件破道袍都只是沾了些灰土。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干净的脸,尤其是一双眼睛,澄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淡然笑意,看向潘二郎。
“多谢小哥援手。”老道士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贫道云游至此,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潘二郎摆摆手:“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客气。”他见老道士确实无恙,便转身要去拿自己的狐皮。
“小哥且慢。”老道士却叫住了他,目光在潘二郎脸上流转,似在端详什么,缓缓道,“小哥眉宇间隐有郁结,气血浮动,可是近日遇到了烦难之事?且…筋骨强健,却似有宝山空置,未得门径而入啊。”
潘二郎脚步一顿,心中微惊。这老道士眼光竟如此毒辣?他转过身,重新打量起对方。只见这老道虽衣衫褴褛,但站立姿态却隐隐有种松柏般的挺拔,气息绵长,绝非寻常乞丐。
“老人家…懂相术?”潘二郎试探着问。
老道士微微一笑,捋了捋稀疏的胡须:“略通皮毛。观小哥面相,乃重情重义之人,然命星隐有飘摇之象,近期恐有风波。更兼身怀璞玉,却未遇良工雕琢,可惜,可惜。”
这话正说中了潘二郎的心事。他犹豫片刻,终究是渴望力量的心思占了上风,躬身一礼:“不瞒老人家,小子近日确感自身微末,无力护持所想护持之物。不知老人家可有以教我?”
老道士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半晌,他点了点头:“相遇即是有缘。小哥心性质朴,根骨亦佳,贫道这里有一卷粗浅的呼吸吐纳之法,或可助你强身健体,宁心静气。不知小哥可愿一试?”
潘二郎大喜过望,连忙道:“小子愿意!多谢老人家!”
老道士从怀中摸索出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并无字迹的册子,递了过去:“此法名为《大自在心经》,切记,每日早晚,于清净无人处,依此诀要静坐调息,感受自身气血流转,意守丹田。初时或觉枯燥,持之以恒,自有妙用。切记,不可躁进,不可外传。”
潘二郎双手恭敬接过,只觉得册子入手微温,纸张柔韧,不似凡品。他正要再拜谢,老道士却摆了摆手,笑道:“缘起缘灭,不必挂怀。好自为之。”说罢,竟不再多言,抱着那破幡子,转身蹒跚而去,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潘二郎握着那本薄册,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疑惑。他低头看去,册子封面无字,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古朴的笔墨写着几行字:
“大道至简,自在由心。呼吸为桥,沟通天地。意守元一,气血自生。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后面则是详细的呼吸节奏、意念引导法门,以及一些看似简单却蕴含深意的静坐姿势图谱。文字浅显,却又仿佛藏着无穷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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