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大叔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皮囊口凑到他干裂的唇边。一股辛辣灼热的液体涌入喉咙,是劣质的烈酒。他被呛得连连咳嗽,但一股暖意也随之散开,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
“我们在哪儿……你……是谁?”他的声音微弱、沙哑,带着浓浓的茫然。他连如何说话都显得生疏,这个词句仿佛是本能般挤出喉咙。
“往北,去雪国的路上。”赫连大叔收起皮囊,打量着他,“我姓赫连,是这商队的头儿。你小子,倒在乱葬岗那种地方,浑身是伤,筋脉尽断,能活下来真是山神庇佑。”赫连鹰盯着他,“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怎么受的伤?”
他皱紧眉头,努力回想,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和针刺般的头痛。“不……不知道……想不起来……”他脸上露出痛苦和困惑交织的表情,完全不似作伪。
赫连鹰见状,叹了口气:“看来是伤到头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罢了,我赫连鹰跑商几十年,南来北往,见过的事多了。既然捡到你,就算你命不该绝。不过……”他顿了顿,“你这身武功,怕是……废了。”
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武功?”这个词让他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仿佛触及了什么,但细究之下,依旧是空茫。他连自己会过武功都不记得了,但身体残留的破碎感和空虚感,似乎印证了对方的话。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脆弱感涌上心头,因为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为何会失落。
......
商队继续向北。他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偶尔清醒时,便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色逐渐变化。中原的郁郁葱葱被抛在身后,地势开始变得荒凉,树木稀疏,天空显得更高更远,风中也带上了凛冽的味道。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无法勾起任何回忆。
赫连大叔似乎笃信“救人救到底”的原则,并未将他这个累赘半路抛弃,反而吩咐手下人多加照料。商队里的其他人,起初对这个来历不明、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重伤号颇有微词,但见首领态度坚决,也就慢慢接受了。偶尔有好心人会给他喂点水食,或者帮他翻个身,防止褥疮。
他像一个空壳,被动地承受着一切。没有过去,也就没有痛苦的回味(因为根本不记得);没有未来,因为未来对他而言是一片无法想象的虚无。名字?称呼?似乎并不重要。
......
这一日,商队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营。他的精神稍好了一些,能靠着货物半坐起来。他望着篝火旁擦拭兵刃、喝酒谈笑的商队成员,目光空洞。他们的交谈、他们的过往、他们的目标,都与他无关。他像一个局外人,被困在名为“现在”的牢笼里。
“喂!”一个叫巴特尔的年轻护卫,拿着半只烤好的雪兔腿走过来,递给他,“吃点东西,看你瘦得跟鬼似的。”巴特尔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怜悯,“总得有个称呼吧?赫连大叔说你忘了自己叫啥,那我们就叫你‘阿忘’怎么样?忘了过去的倒霉蛋。”
他(现在可以称为阿忘了)没有接食物,只是茫然地看着巴特尔,对这个随意取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既无认同,也无排斥。名字对他而言,暂时毫无意义。
巴特尔是个直肠子,见状皱眉道:“我说阿忘,赫连大叔好心救你,你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武功废了怎么了?天底下不会武功的人多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另一个老成些的护卫拉住巴特尔:“少说两句,阿忘兄弟伤得重,心里……唉,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来的心气。”
巴特尔嘟囔着坐下,啃着兔腿:“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丧气样!咱们马上就要进雪国地界了,那地方,冬天能冻掉鼻子,夏天蚊子大如鹰,不会点狠劲,怎么活?你这样子,到了霜寒城,怕是熬不过第一个冬天!”
霜寒城?雪国王都?阿忘空洞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一丝微澜。那片土地的名字,对他而言依旧陌生,但不知为何,当听到“雪国”二字时,他内心深处,竟隐隐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悸动。不是记忆,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牵引?仿佛那片冰天雪地,在呼唤着什么。这种莫名的感觉转瞬即逝,留下更深的困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商队众人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拿起武器。赫连大叔沉声道:“是雪狼群!准备防御!”
营地顿时一阵忙乱。阿忘被迅速转移到一辆坚固的货车底下。他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狼嚎、护卫们的呼喝、兵刃碰撞声,还有雪狼受伤的惨嘶,心中却奇异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抽离般的漠然。这些生死搏杀,似乎与他这个没有过去未来的人无关。
他透过车底的缝隙,看到一双双幽绿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混乱中,一头体型较小的雪狼突破了防御圈,呲着獠牙,低吼着朝货车底下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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