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光漫过青瓦时,叶知秋正踮脚够院角的老桂树。枝桠间藏着几簇金桂,细碎的花香裹着夜露,像撒了把碎金。她怀里抱着个粗陶罐——是陆野去年中秋亲手腌的糖桂花,罐口的红布褪成了淡粉,却仍裹得严严实实。
“妈妈!”暖宝从廊下跑过来,发梢沾着桂花瓣,“爷爷说今晚要猜灯谜!”他踮着脚,小手指向院门口的竹竿,上面挂着盏纸糊的兔子灯,灯身画着歪歪扭扭的桂花,“这是爸爸去年扎的!”
陆沉舟从厨房端着青瓷碗出来,碗里盛着新煮的芋头:“小宝来得巧。你爸去年中秋,非要在院里扎灯谜,说要‘让小宝猜着玩,猜对了有糖桂花吃’。”他将碗搁在石桌上,“你爸扎了三盏灯,两盏被风吹倒了,只剩这盏兔子灯,他说‘这是给小宝的“幸运灯”,要留到明年’。”
叶知秋接过陆沉舟递来的竹筛,指尖轻轻抚过糖桂花表面的糖霜——和陆野去年腌的那罐一个模样。那时他系着她的碎花围裙,站在灶前搅糖汁:“秋姐,糖要多放些,这样桂花香才不会散。小宝来帮忙,搅搅看。”结果暖宝搅着搅着,小手沾了糖,举着沾糖的手指喊:“爸爸,我的手变成糖手啦!”
“阿野,”她轻声唤。
“在这儿呢。”陆沉舟从兜里摸出张旧纸,摊开在石桌上。纸页边缘浸着茶渍,是陆野用铅笔写的:“中秋灯谜三则:一、小时两只角,长大没有角,到了中秋节,又戴两只角(打一食物);二、白胖娃娃泥里藏,腰身细细心眼多(打一蔬菜);三、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打一字)。”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灯笼,灯面上还贴着半张糖桂花。
暖宝凑过去,踮着脚读纸页:“妈妈,爸爸说要猜灯谜!”他的小手指着“三则”,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我要猜第三则!”
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院门口的兔子灯忽明忽暗,暖宝踮着脚去够灯穗:“爷爷,这灯穗是爸爸编的!”
“对。”陆沉舟扶着他的小手,“你爸编灯穗时,总说‘要编成小宝的小辫子,这样灯才会跟着你跑’。”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灯穗上的红绳——那是陆野去年用旧围巾拆的线,说“小宝的围巾旧了,给灯穗用,更暖”。
“妈妈,”暖宝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我想给爸爸猜灯谜!”
“好呀。”叶知秋搬来小竹凳,让他坐在石桌旁,“第一则,小时两只角……”
“是菱角!”暖宝立刻喊,“小时候有角,长大没角,中秋有角!”
陆沉舟笑着点头:“对。第二则,白胖娃娃泥里藏……”
“是莲藕!”暖宝掰着手指头,“腰身细细,心眼多!”
“第三则,桂子月中落……”暖宝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是‘桂’字!”
“小宝真聪明!”叶知秋摸了摸他的头,“爸爸说,第三则的答案是‘桂’,因为‘桂子月中落’,所以是‘桂’字。”
暖宝拍着手笑:“爸爸的灯谜,我全猜对了!”
陆沉舟从兜里掏出颗桂花糖,塞进暖宝手里:“你爸去年说,猜对了要奖励糖桂花,可他没来得及买,只藏了颗糖。”他将糖纸剥开,糖块上还沾着半片桂花瓣,“这是你爸去年藏在罐底的,说‘留着给小宝猜灯谜’。”
暖宝含着糖,甜汁顺着下巴滴在石桌上:“爸爸的糖,比商店的还甜!”
月光漫过兔灯的灯面,将“幸运灯”三个字照得发亮。叶知秋望着暖宝的笑脸,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中秋。那时陆野还在病床上,攥着她的手说:“秋姐,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买桂花。我要挑最香的,给你做糖桂花,再扎盏兔子灯,让小宝猜灯谜。”结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却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用输液的手扎了这盏灯——灯面画得歪歪扭扭,灯穗编得松松垮垮,却成了暖宝每年中秋最宝贝的玩具。
“阿野,”她轻声唤。
“在这儿呢。”陆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捧着个旧木盒,盒盖沾着层薄灰,打开时飘出淡淡的桂香——是陆野去年中秋整理的“灯谜笔记”。盒底整整齐齐放着:半张糖桂花纸、三盏扎坏的灯笼、还有一张照片——是去年中秋,陆野抱着暖宝坐在桂树下,暖宝举着兔子灯,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照片背面写着:“小宝的灯谜,要猜到月亮都笑了。”
暖宝凑过去,踮着脚摸了摸照片:“妈妈,这是爸爸和我的灯谜!”
“是呀。”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你爸说,等你长大,要教你扎灯笼,要扎得比他的还圆。”
陆沉舟从盒里取出半卷红绳:“你爸去年买的红绳,说‘要留着给小宝编灯穗’。”他将红绳递给暖宝,“来,像爸爸那样,编个灯穗。”
暖宝的小手笨拙地搓着红绳,红绳在他指缝里绕成小团——像陆野去年编灯穗时,反复拆了又编的模样。他编完最后一圈,举着灯穗喊:“妈妈,爸爸的灯穗,我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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