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裹着新晒的棉絮香撞进院门时,叶知秋正踮脚够晾衣绳顶端的蓝布被单。被单洗得发白,边角打着细密的补丁——是陆野去年冬天亲手缝的,他说“冬天的太阳最金贵,要把被子晒得蓬蓬的,像小宝的胖肚子”。
“妈妈!”暖宝从廊下跑过来,鼻尖沾着棉絮,“爷爷说今天要‘晒百被’!”他踮着脚,小手指向晾衣绳上的被单,“那床蓝被子是爸爸缝的!”
陆沉舟从厨房端着青瓷碗出来,碗里盛着新磨的豆粉:“小宝来得巧。你爸去年立春,非要在院里支起竹匾晒被子,说要‘晒足七七四十九天,冬天冻不坏小宝的脚丫’。”他将碗搁在石桌上,“你爸晒被子时总说‘要翻三次,正面、反面、边角,这样太阳才肯把暖都晒进去’。”
叶知秋接过陆沉舟递来的竹耙,指尖轻轻抚过被单上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却密得像要把所有的暖都缝进去。她记得那天,陆野系着她的碎花围裙,蹲在晾衣绳下补被子:“秋姐,这补丁要缝成小太阳,小宝盖着,冬天就不冷了。”结果暖宝踮脚去够被单,碰落一床棉絮,沾了他一头一脸,他却笑得直拍腿:“小宝是把太阳给揪下来了,要给爸爸贴在背上!”
“阿野,”她轻声唤。
“在这儿呢。”陆沉舟从兜里摸出团旧棉絮,摊开在石桌上。棉絮泛着淡金色,是陆野去年秋天收的,他说“要挑最蓬松的,晒过之后软得像云”。他指尖轻轻捻了捻:“你爸说‘棉絮要晒得蓬起来,这样小宝钻进去,能摸到太阳的头发’。”
暖宝凑过去,踮着脚捏了捏棉絮:“妈妈,这棉絮软乎乎的!”他的小手指陷进棉絮里,像戳进了朵云,“爸爸说这是‘太阳的被子’!”
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院角的老桃树下,支着口黑铁锅——是陆沉舟去年立春架的,说要“煮锅红枣粥,给小宝补补”。锅沿还沾着半粒枣核,是陆野去年剥枣时留下的,他说“这颗枣最甜,留给小宝煮粥”。
“爷爷,”暖宝拽了拽陆沉舟的裤腿,“我要帮爸爸剥枣!”
他从竹篮里捧出把红枣,红得像小宝的脸蛋:“你爸去年剥枣,总说‘要挑最红的,像小宝的嘴唇’。结果你剥了半筐,指甲都染红了,他还夸‘小宝的手是天然染料’。”
暖宝捏着颗红枣,小手笨拙地剥着。枣皮在他指缝里打着卷,像陆野去年剥枣时,故意留的“小月牙”。他剥好一颗,塞进叶知秋嘴里:“妈妈,甜!”
“甜。”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是爸爸挑的红枣,甜得很。”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院子。叶知秋铺开蓝布被单,暖宝趴在被单上,小手拍着蓬松的棉絮:“爸爸,这是我的太阳被子!”陆沉舟蹲在竹匾前晒枣干,阳光透过枣干的纹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阿野,”叶知秋轻声说,“小宝在晒他的太阳。”
“我知道。”陆沉舟的声音温柔得像风,“他晒的不是被子,是爸爸的温度。”
暖宝突然从被单上抬起头,指着晾衣绳上的被单:“妈妈,爸爸的补丁在发光!”
叶知秋抬头。蓝布被单上的补丁被阳光镀了层金边,像朵开在阳光里的太阳花。她想起陆野从前指着补丁说:“秋姐,补丁是衣服的第二颗心,要缝得比原来更结实。”结果暖宝摸着补丁问:“爸爸,这颗心会不会累?”他蹲下来,揉着暖宝的头笑:“不会,因为它里面装着小宝的笑。”
“爷爷,”暖宝突然拽了拽陆沉舟的裤腿,“我想给爸爸晒双袜子!”
陆沉舟从木柜里取出双旧棉袜——是陆野去年冬天穿的,袜尖磨得发亮,袜跟沾着半块泥,是他说“去后山砍柴时蹭的,要留着给小宝当‘泥土勋章’”。
暖宝捧着袜子,踮着脚挂在晾衣绳上:“爸爸,这是我的泥土袜子!”风掀起袜尖,露出里面缝的歪歪扭扭的“小宝”二字——是陆野去年用红线绣的,说“这样小宝的脚丫就不会迷路”。
暮色渐浓时,三人围坐在石桌旁。陆沉舟煮了锅红枣粥,米香混着枣香漫开来。暖宝捧着蓝边瓷碗,小口抿了口粥,眼睛立刻亮起来:“妈妈,这粥有爸爸的味道!”
“是呀。”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是棉絮的软,是红枣的甜,是爸爸的爱。”
暖宝突然放下碗,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画纸:“妈妈,我给爸爸画了张晒被图!”他的小脸上沾着枣渍,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画里有爸爸,有蓝被子,还有我——我在晒被子,爸爸在笑!”
陆沉舟接过画纸,画上的男人穿着蓝布衫,蹲在晾衣绳下,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颗红枣。背景里的太阳圆得像块糖,棉絮纷纷扬扬,像撒了把碎金。
“这是……”叶知秋的声音发颤,“去年立春,爸爸教你晒被子时,你画的?”
“对!”暖宝用力点头,“爸爸说,等我长大,要画幅‘全家晒被图’,挂在我们的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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