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豆腐坊的玻璃窗上“簌簌”响。陆野哈着白气推开木门,蒸腾的热气立刻裹住他——王奶奶正踮着脚搅豆浆,蓝布围裙上沾着豆沫,银白的头发盘成髻,被热气熏得微微发亮。
“奶奶!”暖宝从里屋跑出来,小棉靴踩在青石板上“咯吱”响,“我闻见豆腐香了!”她的小鼻子使劲儿嗅着,发顶的小揪揪随着动作一翘一翘,“我要吃嫩豆腐,滑溜溜的那种!”
“小宝儿,先洗手。”王奶奶转头笑着,“你爸今儿个起大早去后山砍柴,说要给豆腐坊烧火。你妈在里屋磨豆子呢,手都磨红了。”她指了指里屋的门帘,“秋丫头,来搭把手——这豆浆得点卤水,火候得看日头。”
叶知秋掀开门帘走出来,围裙上沾着豆青,手腕上还挂着条红绳——那是今早陆野系给她的,“图个吉利”。她的指尖沾着湿豆沫,发间的玉簪闪着温润的光:“奶奶,我磨了三遍,豆子都碎成泥了。”她舀起半勺豆浆,“您尝尝,浓不浓?”
“浓!”王奶奶喝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比我年轻时磨的还香。”她拍了拍叶知秋的手背,“秋丫头,你这手嫩,磨豆子最合适——你妈当年磨豆子,手磨得跟老树皮似的,我还总嫌她粗糙。”
“奶奶,”叶知秋笑着把豆浆倒进木桶,“我妈说,磨豆子要‘心细如发’,豆子碎得匀,豆浆才浓。”她转头看向陆野,他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照得他古铜色的脸泛着暖光,“陆野,柴火够不够?”
“够!”陆野把最后一根柴塞进灶膛,“我捡了半车松枝,烧起来香得很。”他擦了擦手,走到叶知秋身边,“秋姐,我来点卤水。”
“你行吗?”叶知秋挑眉,“王奶奶说点卤水最讲究,多了苦,少了嫩。”
“我爷爷教的。”陆野从兜里摸出个陶葫芦,“这是他当年用的卤水罐,我揣兜里带回来的。”他拔开木塞,琥珀色的卤水“滴答”落进豆浆里,“得顺时针搅三圈,逆时针搅三圈——”
“停!”王奶奶笑着拦住他,“你爷爷那套早过时了。现在都用温度计,豆浆到八十度正好。”她指了指墙上的温度计,“你看,现在七十八度,再烧两分钟。”
陆野挠了挠头:“奶奶,您这比我爷爷还讲究。”
“那是。”王奶奶得意地挑眉,“我当年跟着你太奶奶学做豆腐,她教我‘看天看水看火候’,现在我把这手艺传给你俩,也算没白活。”
暖宝趴在木桶边,小手指着豆浆表面的泡沫:“奶奶,这泡沫像不像云朵?”
“像!”王奶奶摸了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给你做‘云朵豆腐’,软得能飘起来。”
“我要吃!”暖宝拍着小手笑,“还要给妈妈留一块,给爸爸留一块!”
叶知秋蹲下来,帮暖宝擦掉鼻尖的豆沫:“小宝儿,等豆腐做好了,妈妈给你做‘豆腐脑’,加红糖,甜得能腻死个人。”
“我要加桂花!”暖宝拽了拽她的衣角,“奶奶说桂花是秋天的星星,撒在豆腐脑上,像星星落进了碗里。”
“好。”叶知秋笑着应下,“等会儿我去后院摘桂花——你爷爷去年种的桂树,今年该开花了。”
陆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奶奶,这是我爷爷当年娶您时,太奶奶给的‘豆腐模子’。”他展开红布,里面是个刻着“福”字的木模子,“他说‘做豆腐要用心,就像过日子,得一步一步来’。”
王奶奶接过模子,指尖轻轻抚过“福”字:“这模子比你爷爷年纪都大。当年我和你爷爷结婚,他用这模子给我做了块豆腐,说‘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像这豆腐,越煮越香’。”她把模子递给叶知秋,“秋丫头,你用这个做豆腐,保准能做出‘福豆腐’。”
叶知秋捏着模子,指尖触到木纹里的岁月:“奶奶,我……”
“不用说。”王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俩的事儿,我和你爷爷都看在眼里。你爷爷走前说,‘野子这孩子,实心眼儿,能对秋丫头好。’”她转头看向陆野,“野子,你说是不是?”
陆野耳尖泛红,低头搅豆浆:“是。”
“那就行。”王奶奶笑着起身,“我去做酱菜,你们俩做豆腐——等会儿中午,咱们吃‘豆腐宴’:嫩豆腐、老豆腐、炸豆腐丸子,还有你妈腌的酱黄瓜。”
“好!”陆野应了一声,转头对叶知秋笑,“秋姐,咱们开工。”
叶知秋点点头,把模子浸在豆浆里:“陆野,来帮我扶着模子。”
陆野蹲在她身边,双手托住木模子:“我扶稳了。”
豆浆缓缓注入模子,泛起细密的气泡。叶知秋盯着豆浆表面,轻声说:“陆野,你知道吗?”
“啥?”
“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叶知秋的声音轻了下去,“从来没吃过自己做的豆腐。那时候总觉得,豆腐是大人才能做的,要守着灶台,要等火候,要……”她顿了顿,“要有人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