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终于褪去了夏末的燥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干爽,拂过层层叠叠的稻浪。远远望去,陆野家那片金黄的稻田,像一块巨大的、被阳光浸透的金色绸缎,一直铺到远处的山脚下。空气中弥漫着稻穗成熟后特有的、浓郁的甜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这是秋天最动人的味道。
陆野和叶知秋并肩站在田埂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闻到了吗,秋姐?”陆野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一丝颤抖,“咱们的稻子,熟了。”
叶知秋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笑着点头,伸手拂过身边一株沉甸甸的稻穗。金黄的谷粒挤在一起,饱满得像是要裂开,微风吹过,稻穗谦逊地弯下了腰。“是啊,”她轻声说,“爷爷要是看到,该多高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七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的金黄,也是这样的香气,年迈的爷爷也是这样,带着他站在这片田埂上,指着这片当时还只是荒草丛生的土地,说:“野子,这是咱家的根,你要把它种出个样子来。”
如今,他做到了。不仅种出了样子,还种出了满眼的金黄和满心的希望。
“铁柱哥!李哥!都准备好了吗?”王铁柱洪亮的声音从田边传来,他头戴草帽,手持镰刀,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咱村的‘第一镰’,可就看你们家了!”
李狗蛋也推着脱粒机过来,满脸堆笑:“野子,叶丫头,机器检查好了,就等你们下地了!今天咱必须大干一场,让这稻子颗粒归仓!”
陆奶奶也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她看着这片金黄的稻田,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该收了,该收了……”她喃喃自语,像个孩子,“老天爷赏饭吃,得赶紧接着。”
“奶奶您回屋歇着,”暖宝跑过来,扶住奶奶的胳膊,小脸上满是自豪,“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们一起收!我也要当小农民,收稻子!”
“好好好,”陆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小宝儿是大功臣。”
“开工!”王铁柱一声令下,田地里顿时热闹起来。
唰唰唰——
清脆的镰刀割稻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激昂的交响乐。陆野脱下外套,露出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臂膀,弯下腰,左手揽住一大把稻秆,右手镰刀一挥,一丛沉甸甸的稻子便整齐地倒在脚边。汗水很快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滴进脚下的泥土里,仿佛是大地对劳动者最直接的回应。
叶知秋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只是在田边帮忙,她也下了田。她动作不如男人们麻利,甚至有些笨拙,但她割得异常认真。一不小心,锋利的镰刀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哎哟!秋丫头,你慢点!”王铁柱心疼地喊。
叶知秋却只是轻轻甩了甩手,笑着说:“没事,不疼。”她把流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便又继续投入到劳作中。对于她来说,能和陆野并肩站在这片土地上,为这个家流汗,本身就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暖宝则扮演着“拾穗者”的角色。她挎着一个小竹篮,跟在陆野身后,小心翼翼地捡拾那些遗落在田里的稻穗。“不能浪费,”她一本正经地对陆野说,“老师说过,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
陆野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田埂上,用衣角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小宝儿说得对,这就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后,咱们吃的每一口饭,都要想着这片田。”
傍晚时分,金黄的稻子大部分都已收割完毕,整齐地码放在田埂上,像一个个金色的小塔。而陆野家那片最大的田地中央,只剩下最后一小块。
“最后一点了!”陆野直起酸痛的腰,对叶知秋说,“咱们一起,把它割完。”
“好!”叶知秋走过去,拿起镰刀。
这一次,他们不再说话,只是沉默而默契地劳作着。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镰刀划过稻秆的声音,成了此刻天地间最美妙的音符。当最后一株稻子被放倒,两人都累得瘫坐在田埂上,相视一笑,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夜里,村里的晒谷场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王铁柱家的、李狗蛋家的,还有村里其他几户人家,都把自己家的稻子运了过来。偌大的晒谷场上,金黄的稻谷像一条柔软的河流,铺满了整个场地。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稻香,还夹杂着人们兴奋的交谈声和孩子们追逐嬉戏的笑声。
脱粒机轰隆隆地响着,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男人们负责把稻捆喂进机器,女人们则拿着扫帚和木锹,将脱粒后的稻谷聚拢、扬场。陆奶奶也闲不住,她坐在晒谷场的一角,用一把大蒲扇,不紧不慢地给暖宝扇着风,同时警惕地看着四周,防止麻雀来偷食。
“野子,叶丫头,来尝尝!”李狗蛋的媳妇儿端来一大碗刚煮好的新米粥,上面还飘着几滴香油,“趁热喝,这可是头道新米,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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