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晨雾裹着霜花,像撒了把细碎的盐,落在陆野家的瓦檐上。叶知秋推开窗,寒风卷着几片早落的梧桐叶扑进来,她缩了缩脖子,却笑着喊:“野子!奶奶!霜降到啦!”
陆野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知道了!”他擦了擦手,“今儿个得去地里收最后一茬萝卜,再摘点野菊花——你奶奶说要腌菊茶。”
暖宝穿着厚棉袄从里屋蹦出来,手里举着个布口袋:“爸爸妈妈!我要去摘柿子!”她的小脸冻得红扑扑,“奶奶说霜降的柿子最甜,像小灯笼!”
“小宝儿别急。”陆奶奶颤巍巍端来竹篮,篮底铺着软乎乎的稻草,“先把柿子蒂剪平,再装篮,别碰伤了皮。”她摸了摸暖宝的头,“你太姥姥当年腌柿饼,就爱挑这种‘灯笼红’,说‘霜打过的柿子,甜得能拉出丝’。”
村南的柿子林里,橙红的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枝头。陆野踩着梯子往上爬,暖宝在下面举着竹筐:“爸爸!这个柿子大!”她踮脚够下一个,“像小皮球!”
“那是。”陆野笑着把柿子扔进筐,“小宝儿的眼光,比爷爷的还准!”
叶知秋蹲在树下捡野菊花:“奶奶说要选开着小黄花的,晒干了泡茶,败火。”她把花装进布包,“等晒好了,给全村人分点,冬天喝着暖。”
王铁柱扛着竹耙子从林边经过:“野子!叶丫头!霜降了,咱村的柿子树该修枝了!”他擦了擦汗,“我带了锯子,帮你家剪枝!”
“太好了!”陆野从梯子上跳下来,“剪了枝,明年结得更多!”
李狗蛋随后推来板车:“铁柱哥,咱分工——你剪枝,我拾柿子!小宝儿,叔给你留个最软的,你当零食!”
“不要软的!”暖宝撅起嘴,“我要硬的!晒柿饼!”
“好好好,”李狗蛋笑着,“给小宝儿留十个硬柿子,晒成柿饼,甜得能粘住牙!”
柿子林里渐渐热闹起来。陆野和王铁柱剪枝,叶知秋和李狗蛋拾柿子,暖宝蹲在筐边,小手里攥着个柿子:“这个给奶奶!这个给爷爷!这个给……给小狗狗!”她把柿子塞进布包,“让小狗也尝尝甜!”
“小宝儿心善。”陆奶奶颤巍巍走过来,“等柿饼晒好了,给小狗也留一块。”
日头渐高,竹筐里的柿子堆成了小山。陆野擦了擦汗:“够了,够晒一冬天了。”
“够。”叶知秋拎起布包,“再加上野菊花,咱家的冬茶就齐了。”
回家的路上,暖宝蹦跳着数柿子:“一个、两个、三个……”她认真地数着,“二十三个!够晒十个柿饼!”
“十块柿饼。”陆野笑着,“够咱家吃一个冬天,还能给村里小孩分点。”
叶知秋靠在他肩头:“霜降的柿子,甜得像日子。”
“是啊。”陆野望着远处的山梁,“日子越来越甜了。”
傍晚时分,陆家院子里支起了竹匾。陆奶奶铺好稻草,教暖宝把柿子蒂朝上码好:“要晒足七七四十九天,中间翻三次,这样柿饼才不会霉。”她捏了捏柿子,“你太姥姥当年晒的柿饼,能放半年都不坏。”
“奶奶,”暖宝趴在竹匾边,“我的柿饼什么时候能吃?”
“等过年。”陆奶奶摸着她的头,“过年时,咱把柿饼蒸软,蘸白糖吃,比蜜还甜。”
“我要等过年!”暖宝挥舞小拳头,“给爸爸妈妈留最大的!”
陆野和叶知秋在灶房忙活。叶知秋把野菊花倒进竹匾,放在檐下晒:“等晒干了,装罐里,冬天泡茶喝。”她回头笑,“你闻闻,菊花的香,已经飘出来了。”
“闻到了。”陆野说着,把新收的萝卜码进地窖,“今年冬天,咱有酸菜、萝卜、柿饼,还有菊花茶,啥都不缺。”
夜里,陆野躺在暖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叶知秋已经睡熟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柿子。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爷爷抱着幼年的他,父母站在身后笑。如今,照片旁多了叶知秋、暖宝和奶奶,三代人的笑,比任何风景都温暖。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霜降柿红,甜透寒夜,
晒的是岁月,
晒的是传承,
晒的是,
有人陪你从春种走到冬藏,
有人把平凡的日子,
晒成了最暖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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