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远客与近忧
山岗上的窥视者如幽灵般退去，融入了层叠的林影之中。他动作敏捷，训练有素，离去时几乎未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木板上炭笔勾勒的符号与简图，记录着一个顽强部落的坚韧与奇异。
汉部落对这次窥视一无所知。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内部的重建、防御以及那根新立的英灵柱上。
英灵柱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它不仅抚慰了悲伤，更点燃了一种沉静而炽烈的荣誉感。战士们巡逻站岗时，腰杆挺得更直；工匠们敲打锻造时，眼神更加专注；甚至负责采集的老弱妇孺，也试图做得更多更好，希望能为部落的存续增添一份力量，以期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的符号也能以光荣的方式被铭记。
阳歌提出的“贡献记名”设想，也由巫和几位长老（包括坚手、如石、磐以及新加入评议的鸦祭骨）开始了初步的实践。第一块记录“大贡献”的木板被悬挂在英灵柱旁一根临时立起的横杆上。上面刻着的，是獠的斧头符号，以及代表盐矿的简化图案，记述了他为夺取盐矿而英勇战死的事迹。这虽是对逝者的追认，却为生者树立了清晰的榜样。
然而，现实的困境并未因精神的振奋而消失。人力短缺的阴影依旧笼罩着一切。盐矿的防守和运输，几乎拖住了部落近半的可战之兵，使得主营地的建设、狩猎和采集活动大受影响。食物配给虽然因腌制品的出现稍有好转，但总量依然匮乏。
这天下午，阳歌正与坚手商讨是否能在盐矿据点附近开辟一小块菜圃，以减少运输压力时，东南方向的山道上，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竹哨示警声！
“敌袭？！”阳歌瞬间抓起倚在旁边的长矛，眼神锐利如鹰。营地里的战士们也立刻行动起来，迅速奔向各自的防御位置。
但很快，后续传来的哨音节奏发生了变化，并非表示接敌，而是——发现陌生队伍，数量不多，态度不明。
“不是泽部落的人？”岩灵手持复合弓，快步来到阳歌身边，眉头紧蹙。泽部落的袭击总是伴随着疯狂的嚎叫和直接的冲锋，很少如此“含蓄”。
“如石带一队人，跟我去前面看看。坚手，守好营地！”阳歌下令道，点了十名精锐战士，由岩灵策应，迅速向哨声传来的方向迎去。
在山道的一处拐弯，侦察队的战士正紧张地持弓戒备。前方，约百米开外，一支小小的队伍停在那里，约莫七八人。
他们确实不是泽部落的人。
这群人衣着相对“整齐”，穿着某种灰褐色的麻布衣，外面套着简单的皮甲，手中持着的是打磨光亮的青铜长矛，在阳光下反射出暗青色的光泽。他们的队列也更为规整，沉默地站在那里，透着一种与周边原始丛林格格不入的纪律性。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涂着几道赭红色的油彩，但眼神却并非野蛮和杀戮，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他的目光越过紧张的侦察兵，直接落在了快步赶来的阳歌身上。
阳歌停下脚步，抬手止住身后想要张弓的战士。他看清了对方武器和装备的制式——与之前缴获的鹰徽短剑和木牌风格一致。
巨鹰城邦的人！他们终于来了，而且是以一种非战斗的、近乎正式的方式。
那为首者见阳歌似乎是首领，便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青铜矛顿在地上，右手抬起，掌心向外，做了一个看似表示和平的手势。他开口，说出了一串音节古怪的语言。
阳歌心中一凛。这语言他完全听不懂，但与部落民的语言似乎也并非同源，更像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系。
见阳歌没有反应，那领头者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略一思索，从腰间取下一个小皮囊，又指了指阳歌身后的营地方向，然后慢慢弯腰，将皮囊放在了地上，再次后退，表示无害。
“他说什么？”岩灵低声问，弓弦依旧半开。
“听不懂。”阳歌摇头，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但看起来不像是立刻要开战的样子。”他示意一名战士小心上前，将那个皮囊取了回来。
皮囊很轻。打开一看，里面并非武器或毒物，而是一些……种子？颗粒比粟米大，形状有些奇特，还有几块用树叶子包裹着的、深褐色的、散发着淡淡甜香和果酸味的块状物。
阳歌愣了一下，猛然想起那袋从巨鹰使者身上获得的、一直没空仔细研究的未知种子！
他立刻让战士回营地，将那袋种子取来。对比之下，皮囊里的种子虽然品种可能不同，但处理方式（晾晒、筛选）和包装风格极为相似。而那几块果脯状的物品，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
巨鹰城邦的领头者看到那袋种子被拿出来，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再次开口，语速放缓，虽然依旧听不懂，但配合着手势，意思似乎明朗起来：交换？礼物？或者……确认？
他指了指那袋种子，又指了指阳歌，再指向远方（巨鹰城邦的方向），最后拍了拍自己放下的那个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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