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核心山洞内,空气比往日更加凝重。石壁上插着的火把不安地跳跃,将司农稷那张沟壑纵横、写满焦虑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颤抖的双手将一摞摞刻满符号的记事木牍和打着绳结的记录皮索摊开在中央石台上,每一块木牍,每一段绳结,都代表着汉部赖以生存的命脉——粮食的流入与消耗。
阳歌、岩灵、绘等核心元老围坐四周,目光都聚焦在那堆无声却重若千钧的“账目”上。洞外,北风呼啸,隐约还能听到防疫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更添几分肃杀。
“王,各位大人…” 稷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清算…清算完毕了。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十倍。”
他的手指划过一块标记着“仓廪总储”的巨大木牍,上面一道道新增的刻痕触目惊心。
“北境战事,拒马堡一役,虽胜,但军粮消耗、抚恤支出,已耗去丙字仓近半;持续增兵加固防线,每日人吃马嚼,更是一个无底洞。”
“城内疫情,隔离病棚每日消耗药粮,患者无法劳作反而消耗储备,更致命的是,生产那救命的‘酒精’…”稷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划拨的乙字仓三成存粮,经反复蒸馏淬取,十不存一,所得酒精虽有效,然仓廪已肉眼可见地空瘪下去!”
“更雪上加霜的是,因疫病恐惧,部分归附者人心浮动,春耕筹备已受影响,开垦新田的人手严重不足…”
他拿起另一串打着复杂绳结的皮索,代表的是应对“喀喇”天劫的“方舟计划”专项储备:“原本为此计划囤积的粮食,已被动用超过四成!若按此消耗速度,莫说支撑五十年,能否撑过明年寒冬,都是未知之数!”
每一个数字报出,山洞内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一分。岩灵的脸色铁青,他知道前线消耗大,却没想到大到如此地步。绘的眉头紧锁,文化教育在生存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必须立刻开源节流!”一位负责内部管理的元老急声道,“即刻起,再次削减所有非必要口粮配给!病患减两成,劳役减一成,老弱…”他顿了顿,艰难地说,“再减三成!”
“不可!”绘立刻反对,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口粮一减再减,民众体力不支,如何抵御瘟疫?如何从事劳作?尤其是老弱,已是勉强维生,再减与直接断绝生机何异?届时恐生内乱!”
另一位元老则提出:“那就全力开源!发动所有能动的人,包括轻症康复者,立刻投入春耕!扩大耕种面积,将西山那片林子也烧了垦田!”
稷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尽是血丝:“说得轻巧!西山土薄石多,烧荒垦田,一季耗地方力,所获恐怕还不如撒下去的种子多!那是杀鸡取卵!且耕种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青黄不接,我们缺的是现在的粮,不是秋天的饼!”
开源艰难,节流危险。会议陷入了僵局,一种绝望的沉默笼罩下来。每个人都深知,粮食是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的东西,处理稍有不慎,内部积蓄的矛盾就会彻底爆发。
阳歌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台。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代表粮食消耗的木牍,仿佛能看到龙城内一个个饥饿的面孔,能看到北境战士浴血奋战后却可能面临断粮的困境,能看到应对天劫的计划因根基动摇而摇摇欲坠。
敲击声戛然而止。
阳歌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穿透眼前迷雾的深远。
“口粮要减。”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容置疑,“但不是简单粗暴地削减。”
他看向稷和负责内务的元老:“重新制定配给标准。战士、医护、重点工坊匠人、承担重体力劳役者,口粮维持现状,甚至略增,保障其体力。其余人等,按劳分配,多劳者多得,但设立最低保障线,确保无人饿死。尤其是孩童口粮,一分不减!他们是未来。”
此举意味着更多的管理成本和更复杂的分配体系,但能最大限度保住生产力和未来希望,相对公平,减少怨气。
“其次,”阳歌的目光转向稷和刚刚被紧急召来的玥,“我们要启动一项绝密计划,我称之为‘代粮计划’。”
“代粮?”稷和玥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不能只盯着粟麦。”阳歌解释道,“天地生万物,必有可食之用。玥,你精通百草,我知你以往只关注药性。从现在起,你带领医疗和探索小队,重点寻找一切可能的高产野生作物块茎、果实,尤其是生长快、不挑地方的。试验其毒性,摸索栽培之法。”
他又看向稷:“稷老,你组织人手,扩大渔猎。大河未曾封冻,组织可靠人手,大规模结网捕捞,制作鱼干储备。山林之中,设置陷阱,猎取兽肉。此外…”阳歌顿了顿,说出了他思考已久的一个想法,“我观察过,潮湿朽木之上,雨后常生菌菇。有些可食,有些剧毒。玥,此项也交由你,务必尽快分辨清楚,尝试能否在控制的环境下,仿照山林条件,人工培育可食菌类。此物若成,生长极快,或可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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