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仿佛永无止境的地动山摇,如同濒死巨兽的最后挣扎,在几声不甘的低沉咆哮后,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只剩下风在呜咽,卷起地面的灰烬,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语。远方,那条被强行开辟出的巨大引流渠中,赤红熔岩缓慢流淌,发出沉闷如远古巨兽心跳般的汩汩声。这两种声音交织,反而将那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宁静衬托得更加诡异。
遮蔽天日数年之久的厚重灰霾,如同被撕碎的肮脏幕布,虽然依旧悬挂,但那密不透风、令人绝望的窒息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地下避难所、残破工事、任何能提供一丝庇护的角落里,幸存者们蜷缩着,身体还保持着承受冲击的僵硬姿态。他们习惯了噪音,习惯了震动,习惯了下一秒就可能死亡的威胁。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比地狱的喧嚣更让他们恐惧。他们互相依靠,竖起耳朵,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和茫然。
时间,在死寂中煎熬般流逝。
“看……看外面!”
一声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惊呼,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死水。
如同惊弓之鸟,幸存者们挣扎着,相互搀扶着,带着巨大的惶恐和一丝被压抑到极限、几乎不敢存在的期盼,小心翼翼地,如同最初走出洞穴的原始先民,将目光投向那片他们几乎已经陌生的外部世界。
天空,依旧是令人压抑的铅灰色。
但是!
在那无边无际的肮脏幕布中央,一道清晰的、巨大的裂痕,被无形巨力悍然撕开!
一束光!
一束金黄色的、炽烈如熔金、带着磅礴生命力的光柱,如同天神掷下的审判之矛,又如同撕裂永夜的希望之剑,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刺穿了持续数年的漫长黑暗,精准地投射在满目疮痍、焦黑皲裂的大地之上!
光芒所及,被熔岩灼烧过的狰狞土地、倒塌山峰形成的乱石堆、凝固在渠道边缘如同恶魔獠牙的熔岩雕塑……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悲壮而辉煌的金边。更重要的是,它照亮了每一张幸存者苍白、肮脏、写满疲惫与创伤,却在此刻焕发出生机光彩的脸庞!
那光,是滚烫的!
一个躲在母亲怀里、自有记忆起便与黑暗和寒冷为伴的瘦弱孩子,怔怔地抬起头,被那束光彻底吸引。他下意识伸出满是污垢的小手,朝着光柱做出承接的动作。金色的光尘在他指缝间跳跃,一股久违的、近乎灼热的暖意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几乎浸入骨髓的寒意。
他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被两道泪痕冲开沟壑,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却无比真实、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灿烂笑容。
“光……是暖的……”他喃喃道。
这稚嫩的声音,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死寂被彻底粉碎!
先是几声无法抑制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哽咽,紧接着,积蓄了太久太久的情绪洪流,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震天的欢呼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劫后余生的疯狂大笑声……各种极端的情感宣泄化作惊天动地的声浪,从龙城,从各个营地,从每一个有幸存者存在的角落爆发,汇聚成一股席卷天地的风暴!人们疯狂地拥抱在一起,不管来自哪个部落,不管曾经有何仇怨,此刻只剩下同为幸存者的狂喜与悲恸。他们跪倒在地,用额头死死抵着被阳光照耀的土地,尽管这片土地依旧焦黑滚烫,却已然孕育了足以让他们付出一切去守护的新生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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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残破却依旧巍峨的城墙最高处,一面玄青底色的龙旗,在越来越盛的光束中,猎猎作响!旗面上那融合了万族印记、经历血火洗礼的巨龙,在金色的阳光下,仿佛被注入了不屈的灵魂,张牙舞爪,欲要撕裂苍穹,傲视这片它守护下来的山河!
勐和玥并肩而立,站在龙旗之下,沐浴在这新生般的、带着血与火味道的阳光里。
勐身上的玄黑甲胄布满了深刻的刮痕和烟熏火燎的印记,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劈斧凿,下巴冒出的青色胡茬更添几分冷硬。他望着天空中不断扩大的光明天隙,望着下方如同获得新生般疯狂欢呼哭泣的人群,紧紧抿着嘴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强忍了太久,背负了太多——父亲的殉道、联盟的重担、亿万生命的未来……此刻,那足以压垮山岳的沉重责任和刻骨悲痛,终于被这象征希望的光缕撬开了一丝缝隙。两行滚烫的泪水,终究还是冲垮了他所有的坚强防御,顺着那刚毅如岩石的脸颊,汹涌而下。他没有擦拭,任由这男儿热泪肆意流淌,洗刷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埃。
玥站在他身边,阳光照在她清澈却深藏疲惫的眸子里,映出璀璨的金光。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哥哥那紧握成拳、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的手。她没有哭出声,但清澈的泪水同样无声地滑落,滴落在脚下焦黑的城砖上,瞬间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这泪水里,有对父亲如山岳般沉重的思念,有对无数逝去同胞的深切哀悼,但更多的,是一种见证牺牲未曾白费、文明火种终得存续的、巨大的慰藉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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