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七腊八,冻杀叫花。与中原接壤的海城,也顺利地开启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期。
今年的腊八特别巧,既是二九的第一天,也是73年的最后一天。
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刻,苏淮小心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穿好衣服,又仔细地给妻子掖了掖被角。出门之前,又把屋里的火盆儿挑了挑,让已经烧乏了的木炭,再焕发一下它最后的能量。
随着点点火星的飘扬,屋子里立即暖上了几分。
做好这一切,苏淮才小心地出门儿,到厨房里给一家人熬煮腊八粥。
小火熬着粥,苏淮不敢闲着,又摸起大扫帚,认真地清扫着院子的角角落落。
天太冷,根本就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苏淮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自言自语着。
“特么海城好歹在江南省里,咋就冷得憎怂。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带着俄婆姨回来。窑洞里烧上热炕,那日子美得很。想吃啥做啥,想那啥那啥。只担心热炕烫屁股,根本不担心光着身子会冷。现在回来咧,这样的天俄都不敢和婆姨那啥,稍微一动唤,被窝里冷得跟冻窖一样。老秦,俄想你……吴霞,俄想你……”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大湾村,苏淮的鼻声很重。
很快苏淮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大淮,你一个人在那儿唠叨个啥呢。谁是老秦?吴霞又是谁?我可对你说,你可不能对不起小蕊。要不然我只是小蕊这个闺女,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话的自然是孙氏。
“妈,我这不是无聊胡吣着玩儿嘛。老秦是我知青里的好兄弟,吴霞是我们知青队的队长。放心,我才不惦记她咧,好家伙,一条大腿赶我的腰粗。干起活来顶得上一头驴。”这明显是苏淮在编排吴霞。其实吴霞不胖不瘦,人不多俊但绝对不丑,而且越看越有味的那种。
“你就败坏人家姑娘吧。这样的人我还真见过,但那也是百里无一的。她要真像你说的这样,那谁娶了她谁家的日子越过越美。”孙氏一个过来人,尤其干过农活的女人,她的传统思想里,对于能干的女性,还是很尊重的。
“她男人叫孙福兴,咱家的皮子都是他帮着硝出来的。”
“这两口子的小日子,一定比别人好。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小蕊天天手脚凉,你不给她多暖一会儿。”
“妈,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一件事儿。咱家还有工业券没有?我去买几个暖水袋。你一个,我媳妇一个,小淇也来一个。”
“咱哪来的那么多工业券儿。二十块钱的工资才配一张券儿。你回头问一下你媳妇,她那里要是还有几张,你就给她买一个得了。她一个南方姑娘怕冷。不像我和小淇都冻惯了。”
别看孙氏是传统的中国妇女,但她身上一点恶婆婆的影子都没有。她对儿媳妇的疼爱,一点儿不比自己亲生的儿女少。
苏淮对于母亲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他才放心带着张蕊回来,不太担心她受气。
前世里,母亲也是一心一意对待张宁,可惜暖心没换来温情。
“行了,那就先不买了。我再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人想的。妈,灶上熬着腊八粥,你看着点儿。我现在出去一趟,趁着天早,逛逛早市儿,没准儿能遇到什么新鲜的好东西。”
“你的心越来越野了,一有机会就想往外跑。去吧,仔细着点儿你的洋车子,别让挨千刀的偷了去。”
……
顺着小南河一直往东骑,离火车还有半里地的地方,有一个早市儿。
这样的早市儿,基本上每个城市都有。合理但不合法。所以见不得光,只要天光大亮,不用人催,早市一准儿散个干净。
苏淮随意逛着,看到这里面的东西可真不少。
凡是卖粮食、蔬菜、吃食、杂物等东西的,一个个大大方方地摆在地上。有那鬼头鬼脑,瞅准人就小声问一声的,一准儿是紧俏的东西,亦或是古玩字画之类的四旧。
看到这样的人,苏淮不自觉地想到了白云生,自己在甘泉的那个把兄弟。
“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临来前塞进他兜里的几百块钱,估计也够那小子吃一阵子。他家的宝贝东西太多了,不能再糟蹋喽。不行,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回头再给他寄点钱过去。”苏淮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他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卖铜汤婆子的。这玩意可是好东西,简直是暖被窝神器。
可惜他失望了。一个都没有。不过他居然看到有人在卖小板凳,一块钱个,不便宜但也算不上高得离谱儿。想来人家也留出了讲价的空间。
苏淮胡琢磨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同志,要粮票、布票、工业券不。”
苏淮扭头看,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戴着大皮帽子,脸上捂着厚厚的围巾,只留出来一对大眼睛,呼扇呼扇还挺好看。
苏淮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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