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允堂压抑的哭泣声,听得人心里发酸。
南承洲和南承耀站在床边,看着被子里那微微颤抖的一团,只觉得喉头哽咽,心中像是被浸了醋,酸涩难言。他们张了张嘴,搜肠刮肚想找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无用。
什么话能安慰一个被至亲兄长毁掉一生、又被父皇变相袒护凶手的弟弟?
南承钰、南承阳等人面色更是尴尬不自然,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南承钰干咳两声,率先开口。
“十五弟,你……你好生休养,三哥下次来,给你带宫外新出的糖人儿和酥酪,保准你喜欢……”他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率先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南承阳也含糊地说了句“九哥改日再来看你”,便紧随其后。
南承瑜站在原地,看着那团蜷缩的身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慢地伸出手,轻轻在允堂被泪水浸湿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随即,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决绝地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仓惶。
南承耀看了看南承洲,叹了口气,低声道。
“大哥,我们先走吧,让十五弟……静静。”
南承洲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床榻。
“十五弟,我们下次再来看你。”说罢,两人也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这间充满了药味和悲伤的暖阁。
暖阁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允堂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声。他就那样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夜幕降临,宫灯次第亮起。
沉稳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是南烁回来了。他一踏进暖阁,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
只见允堂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睁着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直直地朝他看过来。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和孺慕,只剩下一种被泪水洗涤过的平静和等待答案的坚持。
南烁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心头像是被那目光刺了一下。但他还是抬脚走了进去,步履沉稳地来到榻边坐下。他没有先看允堂,而是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常德,语气如常地问道。
“常德,允堂今日情况如何?进得如何?药可都按时服了?”
他试图用这种日常的关怀,来掩盖现在那横亘在父子之间的问题。
“父皇怎么不亲自问我?”
南烁身形微僵,转回头,对上儿子那双红肿却执拗的眼睛。他面上维持着镇定,声音平稳。
“父亲是看你精神不济,怕你还不舒服,直接问常德更清楚些。”
允堂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不再绕圈子,直指南烁刻意回避的禁区。
“那父皇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盯着南烁,一字一顿,“是、谁、给、我、下、的、毒?”
南烁的眉心微蹙了一下,避开允堂直白的视线,目光落在明黄色的被面上,语气试图安抚。
“允堂,你还小,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清楚。你放心,父亲一定会查出真凶,严惩不贷,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严惩不贷?”允堂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颗泪珠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滚入鬓发。他抬起眼,那带泪的笑容里充满了荒谬和嘲讽,“所以凶手是谁呢?父皇。”
南烁被他这笑容和追问逼得有些烦躁,更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狼狈。
他沉下声音。
“允堂!别问了!朕说了会处理!凶手……是贤妃!她已被朕废黜禁足,沈家也在彻查,这个交代,你可满意?”
“贤妃?”允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低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哭腔,“哈哈哈……父皇,你想骗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
他猛地止住笑,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南烁,声音陡然拔高,泣血的质问。
“是太子哥哥吧!明明是太子南承瑾!你想保他!对不对?!”
“放肆!”南烁霍然站起身,脸色铁青,厉声喝止。俯身双手用力抓住允堂单薄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被忤逆的怒意和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情绪,他盯着允堂。
“你非要问个明白是吗?好!朕问你,你想让承瑾死吗?!还是说,你真想让他失去太子之位,被废黜圈禁,你才甘心?!”
这话说得一下一下捅进了允堂的心窝。他眼中的泪水停住,整个人怔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布满了帝王的冷漠……为了保全另一个儿子而对他进行试探与逼迫。
他不敢相信,到了这一步,他的父亲,不是安抚他这身受重创的儿子,不是为他主持公道,……还在替凶手开脱,甚至用这样的话来反问他?
南烁被允堂那充满了震惊和失望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避开了那让他无地自容的视线。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索可理的龙袍,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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