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消息总能钻过重重宫墙,落入该知道的人耳中。
十五皇子允堂,不,现在该叫庶人安生,与其内侍一同离奇失踪的消息,虽未明发谕旨,但在皇子公主们的小圈子里,已是不胫而走的秘密。
三皇子睿王南承钰听到心腹内侍禀报时,正悠闲地逗弄着笼中一只画眉鸟。他手指一顿,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带着几分畅快的笑容。
“哦?跑了?”他轻轻吹了个口哨,“咱们这十五弟,倒是比我想得有骨气些。还以为他会在那市井角落里烂掉呢。也好,省得留在京城,碍某些人的眼。”
南承钰话中有话,目光瞥向东宫的方向,满是讥讽。
南承亦正在习字,闻言手腕一抖,一滴浓墨污了上好的宣纸。
他怔了片刻,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西市茶楼上,允堂单薄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走了……也好。”他低声自语,语气复杂,带着一丝释然,或许还有一点微弱的惋惜。
这皇宫,本就不是什么温情之地,他离开,未必是坏事。
南承洲得到消息时,正在王府书房与幕僚对弈。
他执棋的手稳如磐石,面色沉静如水,只是落子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知道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幕僚识趣地不再多言。
直到一局终了,幕僚退下,南承洲才独自走到窗边,望着院中萧瑟的秋景,目光悠远。那个会捧着兔子、笑得一脸纯粹的孩子,终究是被这座皇宫彻底吞噬了。
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唯有权力场上惯有的冷静评估——少了一个变数,但也少了一个……曾经或许能牵制太子的人?
就连一些平日里与允堂并无太多交集的公主们,在私下的绣房闲谈中,也难免唏嘘几句。那个曾经最得父皇宠爱、活泼爱笑的幼弟,落得如此下场,总归让人心生寒意,更觉这宫廷冷暖,瞬息万变。
东宫。
这里的气氛比以往更加凝滞。
自从被禁足思过,东宫仿佛成了一座华丽的坟墓,寂静得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南承瑾独自站在书房的窗前。
窗外是熟悉的宫苑景致,秋日的阳光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他穿着素色的常服,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读书、练字,只是静静地站着。
允堂离开的消息,他比许多人知道得更早。当暗卫将那个小院空无一人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临摹一幅字帖,笔下的“静”字最后一笔,一下扭曲,毁了一整张纸。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让暗卫退下。
此刻,他望着窗外那片被宫墙框住的、有限的天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画面——是允堂幼时蹒跚学步扑向他的样子;是允堂在校场练剑,汗水淋漓却眼神晶亮的样子;允堂捧着那块粗糙的生辰玉佩,献宝似的递给他的样子;最后……是那日在这东宫,允堂用剑指着他,那双猩红的、充满了痛苦的眼睛……
走了。
他真的走了。
被他赶走,他选择用一种最彻底的方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南承瑾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失落快要冲垮他强自维持的冷静。他以为让他不能习武习文上朝便能心安,却没想到,允堂的离开,像将他心脏某处也一并挖走,留下一个空洞,呼啸着冰冷的穿堂风。
他闭上眼,手指紧紧抠住冰凉的窗棂。
是他,亲手将那个满心依赖着他的弟弟,推到了这一步。
如今,这东宫的寂静,这太子的尊位,都如他所愿。
远离京城的南方,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颠簸的货船在一个偏僻的渡口将他们放下后,允堂和东远又徒步走了数日,专挑人烟稀少的小路。
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那身破旧的衣衫更是沾满了尘土和汗渍。
眼前这个村落,看起来比他们路过的任何地方都要贫穷和闭塞。
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或茅草屋散落在山脚下,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相闻。村口有一条浑浊的小溪流过,几个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孩童正在溪边嬉闹,看到他们两个陌生的外乡人,都好奇地停下动作,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
允堂的脸色比离开京城时更加苍白,连日奔波和营养不良让他几乎瘦脱了形,走路时脚步都有些虚浮,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东远的情况稍好,但眉宇间也满是疲惫,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公子,这里看起来够偏僻了。”东远低声道,目光扫过那些好奇的孩童和远处田地里劳作的身影。“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打听一下情况?”
允堂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村落后面那连绵起伏、植被茂密的青翠山峦上。
“如果能……躲进山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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