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在一个“夜晚”降临。实验室模拟的昼夜循环进入休眠期,光线调至最低。藻荇似乎因为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在主控台的椅子上陷入了极其深沉的、短暂的睡眠,呼吸沉重而均匀。
晨曦屏住呼吸,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主控室。她的目标,是藻荇从不让她触碰的、那台连接着实验室核心数据库的私人终端。
她知道风险。如果被藻荇发现,那层本就脆弱的平静假象可能会彻底破碎。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那种对自我认知的渴望,如同饥渴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终端需要权限。晨曦试了几个她能想到的、与藻荇相关的数字组合——实验室编号、某些常数,甚至她醒来那天的日期,都失败了。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藻荇放在控制台角落、那个她从未见藻荇打开过的、看起来像是私人物品的金属盒上。
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角,刻着一个极其精细的、由两个交错的莫比乌斯环构成的图案。
鬼使神差地,晨曦尝试将这个图案的简化几何特征转化为数字坐标,输入了权限框。
“滴”的一声轻响,验证通过了。
晨曦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点开了数据库。
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记录着前因后果的日记或文件。大部分区域都被加密,或者充斥着各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物理模型和实验数据。但有一个文件夹,名称很简单,叫做 [观测记录]。
她点了进去。
里面是一段段简短的、日期混乱的、像是随手记下的文本碎片。字里行间充满了疲惫和某种压抑的情绪:
[标准历 7.3.15 乱鸣情况恶化。止痛剂效果减弱。她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说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星星,在冰冷的真空里燃烧。我告诉她,星星很美。她笑了,说燃烧很疼。]
[标准历 7.4.02 参数修正率提升至8.5%。记忆节点‘初遇实验室外的雨’丢失确认。她今天问我是否喜欢下雨。我说不喜欢。她看了我很久,说‘我记得你喜欢的’。那眼神,像碎了玻璃。]
[标准历 7.5.19 她几乎无法进食。靠营养液维持。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哼一首我从未听过的、调子很奇怪的歌。说那是她家乡的童谣。我录下来了。不知道还能听几次。]
[标准历 7.6.30 最后一次全身扫描。癌细胞扩散指数……无法直视。她反而很平静,说‘藻荇,别太累了’。到底是谁在安慰谁?]
[事件日 时间未知 成功了。也失败了。她醒了。她不记得了。为什么我还记得?公式……代价……记忆……质量……光河……]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
晨曦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乱鸣……癌细胞……疼痛……记忆丢失……代价……光河……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插入了她记忆的锁孔,却无法顺利转动,只带来一阵阵剧烈的、仿佛要撬开头骨的刺痛和眩晕。
那个病弱的、痛苦的、名叫乱鸣的女子……就是她?或者说,是“之前”的她?藻荇博士眼中深沉的痛苦,是因为“她”的死亡和……被遗忘?那条光河,与“她”的消失有关?藻荇博士所做的实验,是为了救“她”,而代价是……记忆?
“她”就是乱鸣?
这个认知如同宇宙大爆炸,在她空白的大脑里轰然炸响。无数模糊的、带着强烈情绪的碎片如同被引力拉扯的星尘,开始向她汇聚——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针头,呼吸困难的窒息感,还有……还有藻荇那双总是带着红血丝、却无比温柔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不……”一声痛苦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晨曦踉跄着后退,撞倒了旁边的仪器支架,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巨响。
藻荇被瞬间惊醒。
她看到站在终端前、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的晨曦,以及屏幕上那敞开的、属于 [观测记录] 的界面。一瞬间,藻荇的脸上血色尽失,那双总是压抑着情绪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慌的神色。
“你……你看了什么?”藻荇的声音尖锐而嘶哑,她猛地站起身,冲向终端,想要关闭界面。
“乱鸣……是谁?”晨曦却猛地抬起头,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她死死盯着藻荇,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质问,“我……我是谁?!藻荇!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这一声“藻荇”,不再是疏离的“博士”,而是带着某种沉睡已久、被强行唤醒的、熟悉的绝望和依赖。
藻荇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晨曦布满泪水的脸,那双与乱鸣一般无二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她曾无比熟悉的痛苦和迷茫。高墙在崩塌,封印在松动。她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正在以最猛烈的方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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