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龙虎山天师府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执法堂的弟子们日夜不停地清查着那夜入侵者的身份,各种线索却如同石沉大海,那些邪修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除了留下的几具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和破碎法器,再无其他痕迹。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远山则依照师命,带着几名精通阵法的师弟,开始“评估”古墓禁制的受损情况。她刻意避开了主墓室,只在外围和次要墓道进行勘测。即便如此,当她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刻有符文的石壁时,依旧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以及潜藏在其下、如同蛰伏凶兽般的阴寒气息——那是属于冷烛的力量,虽然她此刻隐匿不出,但她的存在,已经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无形中影响着这片区域。
同行的师弟们对此感到不安,罗盘指针在这里总是微微震颤,灵气流转也带着滞涩感。他们将此归咎于那夜“九霄雷符”和“古阵异变”造成的影响,唯有远山知道,那是一个被惊扰的、沉寂了百年的魂灵,正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她尽量让自己的行动看起来公事公办,专注地记录着每一处看似“受损”的符文,分析着灵气波动的异常数据。但她的心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座沉重的、隔绝了阴阳的石门之后。
冷烛在做什么?她是否依旧穿着那身刺目的嫁衣,坐在棺椁旁,等待着?她的恨,是否随着这百年的等待,发酵得更加浓烈?
每当思绪走到这里,远山便强行将其拉回。她不能分心,至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分毫。
这日午后,她以需要静心推演阵法数据为由,屏退了同行弟子,独自一人留在古墓外围的一处僻静耳室。这里堆积着一些腐朽的陪葬品和碎裂的陶俑,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岁月的气息。
她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闭上眼,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师父的警告,同门的疑虑,执法堂的调查,还有……冷烛那双深不见底、承载了百年风霜的眼眸。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连续数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她几乎到达极限。意识渐渐模糊,她竟在这阴森的古墓旁,沉沉睡去。
然后,她开始做梦。
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没有阴森的墓穴,没有血腥的气息。她仿佛漂浮在空中,俯瞰着一座云雾缭绕、松柏苍翠的山峰。山风拂过,带来松涛阵阵和清雅的草木香气。是“远山”,她道号由来的那座,师门早已废弃的旧地。
视线拉近,在一处临近悬崖、可望见松间明月的平台上,有两个身影。
一个,身着月白色的道袍,身姿挺拔,墨发以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背负长剑,虽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周身清冷孤高的气度,那与天地灵气隐隐契合的韵律,让远山瞬间明悟——那是青玄。百年前的自己。
而另一个……
远山的心猛地一缩。
那是一抹纤细的、穿着水蓝色衣裙的身影,倚在崖边的青石旁。她没有穿那身刺目的血红嫁衣,乌黑的长发也只是松松挽起,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她侧着脸,望着天边那轮将圆未圆的月亮,唇角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
那是冷烛。
不是古墓中那个怨气冲天、指尖滴血的女鬼,而是一个鲜活、灵动,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却又因那笑意而柔和了的女子。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清辉,美得不染尘埃。
“看,这里的月色,是不是比山下清冷许多?”青玄(或者说,梦中的远山)开口了,声音是远山陌生的清越沉稳,带着一种修道之人特有的淡然。
冷烛回过头,眼眸如同浸在溪水中的黑色宝石,清澈而明亮,带着一丝狡黠:“清冷才好,热闹是他们的,与我何干?”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倒是你,青玄道长,不在观中清修,总跑来我这‘山野精怪’的地盘,就不怕污了你的道心?”
青玄沉默了片刻,远处松涛阵阵。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向那轮月亮,声音低沉了几分:“心若澄澈,何处不可修行?更何况……此地松月,能涤荡尘虑。”
冷烛轻轻笑了,那笑声如同风拂银铃,清脆悦耳:“你们修道之人,说话总爱绕弯子。”她伸出手,仿佛要去接住那流淌的月光,“不过,这里的月亮,我确实喜欢。”
画面陡然一转。
不再是静谧的松月崖边,而是一处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的村落。妖气弥漫,黑影幢幢。青玄手持长剑,道袍染血,剑光凌厉地斩向肆虐的妖物。而冷烛,那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冷烛,竟也在他身侧,她的身法诡异莫测,指尖缭绕着幽蓝色的火焰,所过之处,妖物发出凄厉的惨嚎,魂飞魄散。
她不是在帮青玄,他们似乎是在并肩作战。
“小心身后!”冷烛清叱一声,一道幽蓝火焰如箭矢般射出,将一只企图偷袭青玄的伥鬼烧成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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