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的平静,如同覆盖在沼泽上的薄冰,看似坚固,底下却是暗流汹涌,随时可能将人吞噬。
高云依照惯例处理着刑部日常公务,审阅卷宗,复核案件,一切如常。她面容沉静,举止从容,仿佛琉璃巷案结之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时刻警惕着来自暗处的风声。
赵痕那边尚未有消息传回。调查陈明远和寻找赵磐,都是如同大海捞针,需要时间与运气。高云只能等待,并在等待中,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一切可能与十年前旧案相关的、散落在刑部浩繁卷宗中的蛛丝马迹。
这日午后,她正在翻阅一些关于西北边境往来的旧档,试图从中找出可能与陈明远或赵磐相关的线索,一名她安插在沉鱼阁附近、负责暗中留意夕颓动向的暗哨,却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大人,沉鱼阁那边,似乎有些不对劲。”暗哨压低声音回报,“今日清晨,有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闯入阁中,并未惊动前厅宾客,直接去了后院夕颓姑娘的阁楼。大约半柱香后离开,行色匆匆。随后,沉鱼阁便加强了守卫,尤其是夕颓姑娘的小楼附近,多了许多生面孔,看似护卫,实则……更像是监视。”
高云的心猛地一沉。握着卷宗的手指微微收紧,纸张边缘泛起褶皱。
“可知那队人的来历?”
“属下无能,他们行动迅捷,服饰普通,未露任何标识。但观其步伐气势,不似寻常家仆护院,倒像是……军中好手,或者,某些圈养的死士。”暗哨语气凝重。
军中好手?死士?高云的眉头紧紧锁起。陈明远?还是名单上其他位高权重者,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们直接找上夕颓,是想控制她,还是……灭口?
“夕颓姑娘现在情况如何?”高云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已凝起寒霜。
“自那队人离开后,夕颓姑娘便再未露过面。阁楼门窗紧闭,连日常送饭食的丫鬟都被拦在了楼下。属下隐约感觉,她可能已被软禁,甚至……”暗哨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高云挥挥手,让暗哨退下,继续严密监视。她独自坐在值房内,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也来得更快。对手的反应如此迅捷狠辣,直接针对最薄弱、也最关键的一环——夕颓。他们或许尚未拿到确凿证据,但显然,夕颓的存在本身,已经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刻,夕颓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她必须立刻去见夕颓,至少要确认她的安全,弄清楚那队人的目的,以及他们知道了多少。
是夜,高云换上了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劲装,未带兵刃,只将几样可能用上的小工具藏于袖中与靴筒内。她避开了沉鱼阁正门与常规路径,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借着建筑物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近沉鱼阁的后院。
果然如暗哨所言,后院围墙内外,都多了不少巡逻的人影,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高云伏在对面街巷的屋脊阴影下,仔细观察了片刻,找到了一个守卫换防的短暂间隙。她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借助墙角的老树与飞檐,翻入了沉鱼阁后院,落地无声。
院内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夕颓所居的那座独立阁楼,更是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楼下站着四名劲装男子,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绝非沉鱼阁原有的护卫。
高云屏住呼吸,将身形隐匿在一丛茂密的竹林之后。硬闯是不可能的,只会打草惊蛇,将夕颓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她抬头望向阁楼,二楼夕颓房间的窗户紧闭,里面烛火昏黄,映出一个模糊的、静静坐着的剪影。
她还活着,至少目前是安全的。高云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她必须想办法接触到她。
观察良久,她发现这些守卫虽然严密,但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楼下入口与通往阁楼的路径上,对于阁楼侧面与后方,靠近高大树木的区域,监视相对松懈。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她如同壁虎般,贴着墙角的阴影,缓缓移动到阁楼侧后方。这里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有几根粗壮的枝桠,恰好伸到夕颓房间窗户的上方。
高云深吸一口气,估算好距离与力道,足尖在墙面轻轻一点,身形陡然拔起,双手精准地抓住了最低的一根树枝,身体借力向上翻转,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浓密的树冠之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未惊动任何守卫。
她在枝叶的掩护下,如同灵猿般向上攀爬,直到与夕颓房间的窗户持平。窗户紧闭,里面挂着厚厚的帘子,只透出些许微光。
高云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树叶,屈起手指,用特定的节奏,极轻地叩响了窗棂。三长两短,重复两次。这是她们上次分别时,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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