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秋的父亲满建雄坐在寒声工作室唯一的扶手椅上,像一尊不合时宜的雕塑。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深灰色西装,双手搭在膝头,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对他而言过于混乱的空间。
寒声站在画架旁,破天荒地穿了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但她指尖洗不掉的颜料痕迹和周身挥之不去的松节油气味,依然昭示着她与这个规整世界格格不入的本质。
“爸,这是寒声。”满天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寒声,这是我父亲。”
寒声微微颔首:“满先生。”
满建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审视而克制:“寒小姐。天秋向我提过你很多次。”
这句话中的潜台词在空气中振动——他知晓那些报道,看过那些照片,了解那些传闻。
工作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作为背景。满天秋不安地调整站姿,这个在红毯上从容自如的女人,在父亲面前依然是个渴望认可的女孩。
“天秋说你是个杰出的艺术家。”满建雄打破沉默,目光转向墙上的《须尽欢》,“这就是那幅引起讨论的作品?”
寒声点头:“是我们合作完成的。”
“‘须尽欢’,”他念出这个名字,“人生得意须尽欢。很浪漫的想法。”
这句话听起来是赞美,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质疑。寒声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意味——在他看来,这或许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享乐主义。
“不是得意,”她轻声纠正,“是人生苦短。无论得意失意,都应当尽情活在当下。”
满建雄的眉毛微微扬起,对这个纠正感到些许意外。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工作室,这次停留在一组小画上——那是寒声为满天秋画的日常速写,捕捉她读书、喝茶、小睡的平凡瞬间。
“这些也是合作作品?”他问。
“不,”寒声回答,“那些是我私自画的。在没有征得同意的情况下。”
这个坦诚让满建雄微微一怔。他站起身,走近那组小画,仔细观看。画中的女儿不是那个光芒四射的明星,而是一个放松、自然、甚至有些疲惫的普通人。
“我很久没见到天秋这个样子了,”他轻声说,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在她母亲离开后,她总是...表演得很完美。”
满天秋惊讶地看着父亲。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及那段往事,用这样直接的方式。
寒声看了满天秋一眼,然后对满建雄说:“她不需要在我面前表演。”
这句话简单,却沉重。满建雄转身,认真地看着寒声,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
“天秋告诉我,你有一种...特殊的感知方式。”他谨慎地选择措辞。
寒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偶尔会混淆现实与幻觉。医生说这是一种病症。”
“但你认为不是?”
“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同的存在方式。”她的回答平静而坚定,“就像有的人看见世界是线条和形状,而我看见世界是颜色和能量。”
满建雄沉默片刻,然后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解开西装扣子,在画架前的小凳上坐下。
“画我吧,”他说,“用你的方式。”
满天秋屏住呼吸,看向寒声。这是一个测试,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会。
寒声没有犹豫,她拿起炭笔和新画纸,开始工作。工作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满建雄端坐着,保持着一个成功商人惯有的姿态,但寒声的画笔捕捉到了更多——他眼角深刻的纹路诉说着多年的忧虑,紧绷的嘴角隐藏着未曾表达的柔软,交叠的双手显示出控制一切的习惯,以及那控制之下的疲惫。
半小时后,寒声放下炭笔,将画纸转向满建雄。
画中的他不是那个商界巨擘,而是一个普通的、疲惫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里有种深沉的孤独,肩膀承担着无形的重量。最令人震撼的是,寒声在他身后画了一个模糊的女性的影子,和一个年幼的女孩——那是离开的妻子和童年的满天秋。
满建雄久久凝视着这幅画,手指微微颤抖。
“你怎么...”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知道天秋母亲的样子?”
“我不知道,”寒声诚实地说,“我只是...感觉到了那个缺席的存在。”
满建雄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完全放下了戒备:“她离开后,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以为给天秋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爱。我看着她成为明星,看着她完美地应对一切,却总觉得她在远离我。”
他看向满天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坦诚:“我害怕那些报道,不是因为它可能损害你的形象,而是害怕你受到伤害,害怕我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满天秋的眼中泛起泪光。这是父亲第一次向她展露这样的脆弱。
寒声轻声说:“满先生,我无法承诺不会伤害她。真实的关系总是伴随着伤害的可能。但我可以承诺,我会尊重她的全部——包括她的光芒和她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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