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云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件,都用丝带仔细捆好。
“这是张桃花阿姨写给婆婆的信。”她说,“从1966年到2000年,每年一封。”
顾所来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上面的邮戳还清晰可辨。
“我们能...读这些信吗?”她问,声音有些哽咽。
“这就是留给你们的。”李素云将木盒递给顾所来,“婆婆说,这些信里藏着她们一生的故事。”
兰溪伸手,轻轻按住盒盖:“我们应该带回去,慢慢读。”
顾所来明白她的意思——这些跨越三十四年的信件,不仅仅是一个爱情故事,更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它们值得被郑重对待。
离开时,小桃花送给她们一人一幅画。给顾所来的画上是两个牵手的女子背影,给兰溪的则是一个在花瓣雨中起舞的身影。
“明年你们还要来看我。”小桃花拉着她们的手说。
“我们会的。”顾所来承诺。
抱着木盒回到民宿,顾所来和兰溪相对无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房间染成暖金色。
“要现在看吗?”顾所来问。
兰溪摇头:“再等等。”
她们将木盒放在桌上,仿佛那是一个沉睡的灵魂,不忍轻易惊醒。
当晚,顾所来梦见祖母和溪月。她们还是少女模样,在兰溪镇的桃花林中奔跑,笑声如溪水般清脆。花瓣如雨般落下,将她们的衣裙染成粉红色。
醒来时,月光满室。顾所来看见隔壁床上,兰溪也睁着眼睛。
“我梦见她们了。”兰溪轻声说。
“我也是。”
她们索性起身,泡了茶,坐在窗前。月光下的兰溪镇静谧如梦,只有溪水潺潺流淌,如同永恒的伴奏。
“你说,她们后悔过吗?”顾所来突然问。
兰溪思考良久:“我想,遗憾是有的,但后悔...没有。母亲常说,她们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因为找到了灵魂的知己。”
顾所来想起自己过去那些短暂的感情,那些因各种原因无疾而终的关系。她从未找到过那个能称之为“知己”的人。
也许,这正是她一直被桃花雨吸引的原因——不仅仅因为祖母,更因为那种超越世俗、至死不渝的情感。
“回城后,我想重新创作桃花雨。”兰溪突然说,“不是复制,而是延续。”
顾所来看向她:“在美术馆里?”
“不,在任何一个需要它的地方。”兰溪的目光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像小桃花说的,让花瓣雨去到所有人能看见的地方。”
这个想法让顾所来心跳加速。她想起了自己策划的《却顾所来径》展览,也许,那不仅仅是一个展览,更是一个开始。
天亮时,她们终于打开木盒,取出第一封信。
信纸已经脆弱,祖母年轻的笔迹却依然清晰:
「溪月,见字如面。今日北方桃花初绽,想起去年此时在兰溪与你共度的时光...」
顾所来读着信,仿佛能看见年轻的祖母在北方的窗前,借着微弱的灯光,给远方的爱人写信。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都藏在字里行间。
兰溪拿起另一封,轻声读出来:“...桃花又开,花期虽短,情意绵长。望你珍重,待来年再叙。”
她们一封封读下去,见证着这段跨越三十四年的感情如何从青涩到成熟,从热烈到深沉。那些分离的苦痛,相聚的欢欣,都在朴素的语言中缓缓流淌。
读到最后一封时,天已大亮。那是祖母在溪月去世前一个月写的:
「...溪月,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在兰溪遇见你。若有来生,愿我们生在一个更好的时代,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阳光下。勿念,桃花。」
顾所来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为何祖母临终前如此平静——因为她已经爱过,也被爱过,用一生的坚守,诠释了什么是“三日足矣”。
兰溪轻轻合上信纸,将它们仔细收好。
“该回去了。”她说。
顾所来点头。这次兰溪镇之行,给了她们答案,也给了她们新的开始。
收拾行李时,顾所来将小桃花的画仔细包好,放入行囊。那不仅仅是一幅画,更是一个承诺——对过去,也对未来。
火车启动,兰溪镇在窗外渐渐远去。顾所来看见溪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系着过去与未来。
兰溪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这一次,她的眉头是舒展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所来知道,她们都在这趟旅程中,找到了各自需要的答案。
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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