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自那日被父皇查问功课后,倒是安生了几日,规规矩矩地念书习字。只是孩童心性,哪耐得住长久拘束。
这日,他临完帖,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瞟,瞧见院角一小片空地上阳光极好,忽然就想起前几日在闲王叔府上见过的几株欣欣向荣的葵花。
郗砚策当时拿着把小锄头,煞有介事地比划,说什么“此物最是忠心,日日追着日头跑”,还怂恿阿瑞也试试。
一个念头就此钻进小脑袋瓜。
他蹬蹬跑去找蔺景然:“母妃母妃!儿臣想种葵花!”
蔺景然倚在窗边软榻上,面前小几摆着各色鲜艳的花草叶片,纤指灵巧地将其编织成各种奇巧形状。闻言头也没抬:“哦?怎的忽然想起种这个?”
“闲王叔说葵花会追着太阳转,儿臣想亲眼瞧瞧是不是真的!”
阿瑞这小孩儿眼睛发亮:“而且,王叔说种好了,秋天还能收瓜子吃!”
蔺景然轻笑一声,放下手中刚编好的一个蜻蜓:“你王叔倒是会给你找事儿。那种子呢?”
“王叔说……他那儿有,让儿臣自己去讨……”阿瑞声音小了点,有点不好意思。
他那闲王叔,最爱逗他,去找他讨东西,少不得要被揉搓一番。
“自个儿想法子去。”蔺景然才不接这茬,复又拿起一片翠绿的兰草叶。
“想去种便种,就在院角那小块空地吧。需得你自己动手,不许全让宫人代劳。”
“谢谢母妃!”阿瑞欢呼一声,转身就跑,跑到门口又刹住脚。
“母妃,儿臣能邀太子哥哥一同种吗?太子哥哥懂得多!”
“太子课业繁忙,你莫要去搅扰……”
蔺景然话未说完,那小身影早已一溜烟不见了。她摇摇头。这娃跟他闲皇叔倒是亲厚。
且说阿瑞,出了明曦宫,不直接出宫去找闲王,而是拐了个弯,直奔东宫。
太子果然正在书房温书,听闻阿瑞来了,便宣他进来。
听明来意,太子那略显老成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五弟,种植之事,恐非正道,且费时费力……”
“太子哥哥,这不是玩闹!”
阿瑞立刻搬出闲王叔那套说辞,一本正经道,“《诗经》有云‘七月亨葵及菽’,葵乃古人重要菜蔬。而且,观察葵花向日,可明万物生长依赖阳光之理,怎能说是玩物丧志呢?父皇常教导要格物致知呀!”
他记性好,把郗砚策哄他那些话磕磕巴巴复述了个七七八八,又睁着一双酷似其母的明亮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太子。
太子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又见幼弟满脸渴望,沉吟片刻,终究不忍拒绝:“也罢。今日功课已毕,便陪你片刻。只是需得禀明母后。”
皇后听闻是两个皇子要在明曦宫角种几株葵花,并非胡闹,且太子近来读书刻苦,松快片刻也无不可,便笑着准了,还派了两个稳妥的小太监跟着帮忙。
于是,不多时,明曦宫那角空地上便出现了这般景象:太子郗承煜挽着袖子,虽动作生疏却极其认真地指点阿瑞如何松土、间距该留多少。
阿瑞则干劲十足,小脸上沾了泥点也浑然不觉,吭哧吭哧地挖坑。
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种子和清水在一旁伺候。
蔺景然远远瞧了一眼,见兄弟俩有商有量,太子虽端着兄长架子,却也将阿瑞照顾得周到,便放下心来,由得他们折腾去。
她自个儿的乐子也多着呢。
春日正好,御花园里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她便常携了春桃、挽风,提上小巧的提篮和玉钿刀,去园中挑选那些开得正盛、形态优美的花朵。
回来或是学着古法,将新鲜花瓣与蜜糖一同渍了,封入小巧的白玉罐中,制成清甜的花酱,以备日后冲泡香饮或佐点心来吃。
或是将色彩缤纷的花瓣细细贴在素笺上,压制成独具匠心的花笺,用来誊写诗词趣句,别有一番风雅。
这日,她正对着几枝娇艳欲滴的海棠琢磨是做酱还是压笺,挽风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
“娘娘,您猜怎么着?闲王爷昨个儿又跑去思政殿了。”
“哦?他又寻了个什么由头?”
蔺景然饶有兴致地问,手上小心地剪下一片海棠花瓣。
“说是……说是得了本绝世孤本棋谱,定要献给陛下共赏。
结果陛下正与户部尚书议事儿呢,王爷就在外头候着,逮着张总管絮叨了半个时辰那棋谱如何精妙。
又说自己近日头疼,看不了繁杂政务,求陛下千万体恤……”挽风学得活灵活现。
蔺景然噗嗤一笑:“定又是变着法儿不想接差事。陛下允了?”
“哪能啊!陛下隔着门板听见了,直接让张总管传话,说‘棋谱留下,人可以去太医署领些安神汤,明日卯时,朕要看到郗砚策出现在户部值房’。”
挽风压低声音,模仿着皇帝那冷淡的语调。
“该!”蔺景然笑骂一句,“就该有人治治他这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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