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景然次日醒来,身侧早已空了。她揉着酸软的腰肢起身,唤了春桃和挽风进来伺候。
墨书已按吩咐去凤栖宫回话,只说颖妃娘娘身子不适,需静养一日。
春桃一边替她梳头,一边小声嘀咕:“娘娘,您这‘静养’静到宫外去,万一叫皇后娘娘知晓了……”
“知晓便知晓。”蔺景然对镜自照,理了理鬓角。
“本宫如今是‘病人’,病人心情郁结,出宫散心,乃是常情。”
挽风手脚利落地收拾着床铺,闻言噗嗤一笑:“是极是极!奴才瞧娘娘这脸色,确是‘郁结’得很,白里透红的。”
主仆几人说笑着,换了寻常官家夫人打扮,从角门出了宫。
长安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流如织,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忽地前头一阵骚动,人群呼啦啦围成一圈。原是个年轻捕快揪住一个偷儿,却不防那偷儿有几个同伙,反将捕快围在当中推搡。周围看热闹的多,上前帮忙的却无。
蔺景然驻足瞧了片刻,摇摇头。春桃会意,朝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便装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挤进人堆。
她懒得多看,一扭头,见旁边有个卦摊,那留着山羊胡的算命先生正眯着眼打量她,便一时兴起,提步过去坐下。
“夫人问什么?”算命先生捋须,瞥了一眼她价值不菲的衣料和身后丫鬟。
蔺景然浑不在意:“随便说说。”
反正图个乐子,还能真信了不成?要是真的准,这算命先生早就给自己批一个发财的好卦了,哪儿会在街头摆摊挣钱?
算命先生清清嗓子,专挑那富贵双全、多子多福的吉利话往外倒。蔺景然听得漫不经心,末了还是让春桃给了赏钱。
她起身,信步闲逛。忽被一摊子上的象牙球吸引了目光。那球不过拳头大小,却层层镂空,每层皆可灵活转动,雕工精细至极。
摊主见有客来,忙吹嘘:“夫人好眼力!这可是鬼工球,九层连环,岭南大师的手笔!价抵千金!”
蔺景然拿起细看,果然巧夺天工。又见旁边几个穿着辽地服饰的妇人走过,脸上皆匀匀涂着一层黄粉,不见眉目。
春桃低声道:“听说是辽地传来的佛妆,长安城里近日流行起来,贵人们争相效仿。”
此时前头一处柜坊前又起争执。一商人手持飞钱券契欲取钱帛,柜坊伙计却矢口否认,咬定票据是假。商人面红耳赤,争辩不清,气急攻心。
更有一人当街扯住个路人,拿出一纸租驴契约硬说对方欠了租钱未付,要拉他去见官。那路人百口莫辩,急得满头是汗。
恰此时,几声清脆锣响,一队官差簇拥着一人骑马而过。马上之人身着从四品官服,面容儒雅,扫过混乱处,蹙眉不赞同。
“京兆少尹蔺大人!”
蔺鹤同勒住马,问了情由。他三言两语便断了那赖账柜坊的不是,令其照契付钱。
又看出那租驴契约墨迹新旧不对,日期亦有蹊跷,斥那讹诈之徒道:“伪造契书,诬告良人,按律当杖责五十,枷号三日。带走!”
蔺鹤同处理完毕,目光一转恰落到站在象牙球摊旁的蔺景然身上,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几分无奈又了然的温和笑意。
蔺景然上前,微微一福:“父亲。”
“胡闹。”蔺鹤同下马,低声斥了一句,眼里满是笑意:“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宫里闷得慌。”蔺景然笑道,“正想回家看看阿辞和蔚琳,还有那我那俩小侄女儿小侄儿。”
蔺鹤同摇头,吩咐了随从几句,便和家人回家。
蔺府里,柳蔚琳抱着双胎在院里晒太阳。两个奶娃娃玉雪可爱,蔺景辞今日休沐,在家陪着妻子,见姐姐和父亲一同回来,倒是有些意外。
蔺景辞:“阿姐怎么得空出宫?”
“偷得浮生半日闲。”蔺景然接过小侄女抱着,软软一团,她心也软了几分。
晚膳摆在后园花厅。
一家团聚,菜肴不乏蔺景然爱吃的。蔺鹤同问了问宫中情形,听女儿只说“一切都好”,便也不再多问,只拣些京城趣闻来说。
饭后吃着茶,柳蔚琳说起育儿经,又抱怨蔺景辞近日忙於一桩积年旧案,常常晚归。
蔺景辞笑道:“大理寺的案子,哪有轻松的?总算快结了。”
蔺景然看着父母安康,弟弟夫妻和睦,侄儿侄女可爱,心中一片宁和。直至窗外天色渐暗,春桃在一旁悄悄示意时辰不早了。她这才起身告辞。
马车行至半途,忽见长安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原来正值节庆,百姓们竟在街头牵手踏歌,通宵达旦不散。又有孩童跨着竹竿,分队“厮杀”,尘土飞扬,笑声震天。
蔺景然看得有趣,便令停车,倚窗观望。这一看,便忘了时辰。
待蔺景然回过神来,宫门早已下钥。
挽风有些急:“娘娘,这……”
蔺景然不甚在意:“回府吧。今日便歇在旧日闺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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