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妃倒台了,宫中反倒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热闹来。
沈修仪的肚子一日日显怀,她往凤栖宫走得却愈发勤谨。
今日送一碟亲手做的精致点心。
明日呈一幅为皇后祈福抄写的经卷。
后日又关切地问询太子殿下的功课身体。
姿态永远是谦卑柔顺的,言语永远是体贴周到的。
仿佛智妃倒台留下与她毫无干系。
她只是一心依赖皇后、期盼皇嗣的柔弱孕妇。
皇后始终温和以待,赏赐不断,却从未松口提及任何实质性的权力允诺。
这日,沈修仪又送来一套手工刺绣屏风,针脚细密,用料讲究。
皇后赐座看茶,温声道“沈修仪有心了,自己身子重,还做这些。”
沈修仪柔婉一笑:“臣妾闲着也是闲着,能为皇后娘娘尽份心,是臣妾的福气。”
她轻抚腹部,话语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忧怯:“只是近日……臣妾总有些心神不宁,许是智妃姐姐的事吓着了。
夜里常梦魇,总怕……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腹中孩儿。”
皇后心中了然,知道这沈氏也是个暗地里不安分的,只是如今这沈氏怀着孕,她便给沈氏两分颜面。
皇后温声道:“宫中已严加整顿,邪祟之言不必再提。
你若实在不安,本宫让太医院多派两个太医轮值柳月轩。
再请护国寺的高僧入宫做一场法事,为你和皇儿祈福安神,你看可好?”
法事?她要的岂是一场法事!
沈修仪心下暗急,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之色:“娘娘恩典,妾身感激不尽!
只是……如此兴师动众,妾身实在惶恐。
其实……若娘娘能时常提点教导妾身一二,让妾身能时常感受到娘娘的庇护,或许比什么法事都强……”
皇后深深看她一眼,柔声道:“沈修仪怀有龙裔,自有上天庇佑。安心静养便是,不必多想。”
沈修仪指甲暗暗掐进掌心,只得强笑着谢恩告退。
回到柳月轩,她脸上的柔弱顷刻褪去,换上几分阴沉。
皇后这是防着她呢!看来,仅仅示弱讨好是不够的。
她沉吟良久,看着一旁绣筐里那件未做完的、明显是给幼儿尺寸的小肚兜上。
那是她原本打算送给明曦宫五皇子的。
既然直接求取不行,那便借力打力。
若能让人觉得,那一位对协理宫务之事有了兴趣,甚至开始拉拢皇嗣……皇后还会如此稳坐钓鱼台吗?
而此刻的明曦宫,蔺景然对着一份突如其来的关怀哭笑不得。
云贤妃带着新制的桂花头油来访,香气甜腻得几乎能引来蜂蝶。
她亲热地拉着蔺景然的手,言语间满是推心置腹的担忧:“颖妃妹妹,如今宫里这情形,您可真得早做打算才好。
智妃没了,沈修仪瞧着是个不安分的,整日往皇后娘娘那儿跑,肚子里还揣着个金疙瘩……
这协理六宫的权柄,万一落她手里,日后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吗?”
云贤妃撇撇嘴:“要我说,妹妹圣宠优渥,五殿下又聪慧伶俐,合该您去皇后娘娘跟前说句话才是。姐姐我人微言轻,但必定是支持你的!”
蔺景然抽回手,拿起团扇慢悠悠地扇着,驱散那过浓的香气。
“这话我可听不懂了。皇后娘娘处事公允,陛下圣明烛照,谁掌事不是一样?
咱们安分守己过日子便是,操那份心做什么?”
云贤妃被蔺景然这会一噎,有些恨铁不成钢:“颖妃妹妹!这宫里哪能真安分得了?您不争,自有旁人争,到时……”
“到时又如何?”
蔺景然打断她,似笑非笑:“难不成还能短了明曦宫的吃穿用度?还是能把我这颖妃的位份贬了去?”
蔺景然轻轻调整花盆的方向:“贤妃娘娘有空想这些,不如回去好好打理你宫里那几株名品花,我瞧着像是招虫了。”
云贤妃碰了个软钉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闲话几句,便讪讪地走了。
挽风对着她的背影撇撇嘴:“说得好像多替娘娘着想似的,还不是想撺掇您出头,她好跟在后面捡便宜?”
蔺景然嗤笑:“她这点心思,都写脸上了。不过这风向倒是变了,都开始琢磨着推人出去试探了。”
几日后,一向存在感不高的都宝林,在给皇后请安时,竟怯生生地开口:
“娘娘,臣妾愚见……
颖妃娘娘性子豁达,人又聪慧,五殿下也养得极好……
若是……若是能帮衬着娘娘打理些琐事,想必是极好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被人推出来当枪使了。
所有人似有若无地瞟向蔺景然。
蔺景然低头研究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仿佛没听见。
皇后把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淡淡一笑:“都宝林有心了。只是颖妃要照顾五皇子,已是辛苦,本宫怎好再让她劳心?此事本宫自有考量。”
皇后轻易化解了都宝林这拙劣的试探。然而,流言却像长了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