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若此时认输,前功尽弃不说,日后在这后宫还有何立足之地?
这日,沈修仪听闻蔺景然会带着五皇子从御花园的梅林附近经过,沈修仪掐准时辰,精心装扮出一副弱不胜衣、却强撑病体出来透气的模样,由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等在蔺景然必经之路的暖亭里。
果然,不多时便见蔺景然牵着阿瑞的手,慢悠悠地走来。
沈修仪起身,露出最柔弱的笑容,迎了上去:“颖妃娘娘安好,五殿下安好。”
蔺景然脚步未停,只淡淡颔首:“沈修仪病着,怎么出来了?仔细吹了风,病上加病。”
沈修仪柔声细语:“整日闷在屋里,实在憋得慌,出来透口气。”
沈修仪说着,瞥了一眼阿瑞手中的红梅,柔声赞道:“这花开得真好,五殿下真是好眼光。”
阿瑞记得这个娘娘好像总生病,还害得母妃被说坏话,便只往蔺景然身后缩了缩,没接话。
沈修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笑道:“娘娘这是要回宫?臣妾正好也走累了,不知可否与姐姐同行一段?”
“随你。”蔺景然不欲与她多言,牵着阿瑞继续往前走。
沈修仪示意宫女扶着自己。
就在经过一处微微结霜的石阶时,她脚下倏然一滑,“哎呀”一声惊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蔺景然那边倒去,一只手却看似慌乱地抓向蔺景然的手臂,指甲用力。
这一下若是抓实在了,必定留下血痕,届时她再惊呼是被推搡所致,人证物证俱在,蔺景然百口莫辩。
然而蔺景然见她身形不稳撞来,非但没躲,反而极快地侧身半步。
蔺景然用肩臂巧劲迎着她装作慌乱抓来的手一挡,同时另一只手看似好心实则用力地攥住了沈修仪的手腕,稳稳将她扶住。
沈修仪那蓄意抓挠的手指根本没能碰到蔺景然的皮肉,反而被蔺景然指甲不经意地在她自己手背上划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沈修仪怎么如此不小心?”
蔺景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病还没好利索就出来乱走,这要是摔着了,惊动了龙胎可怎么是好。衷仁公公,还不快扶稳你家主子。”
沈修仪手背被自己指甲反划出血痕,又被蔺景然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晕头转向。
沈修仪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这回倒有七八分是真疼真委屈了:“你……你!”
“我什么?”
蔺景然打断她,脸色冷了下来:“本宫好心扶你,你反倒要赖上本宫不成?”
沈修仪何时受过这等当面羞辱,又气又急又疼,眼前一黑,竟真的身子一软,往下滑去。
“主子!”衷仁公公惊呼。
蔺景然对身后的墨书公公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沈修仪病发晕倒了吗?还不快去传太医?再赶紧禀报皇后娘娘。”
一场精心设计的碰瓷,最终以沈修仪假戏真做、被宫人七手八脚抬回柳月轩而狼狈收场。
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思政殿。
郗砚凛听完柳七公公的详细回禀,包括沈修仪如何恰好出现,如何失足,蔺景然如何反应迅速以及那番毫不客气的斥责,脸上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耗尽。
他扔下朱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皇嗣……”
他郗砚凛重视子嗣,但绝不容许有人仗着龙裔兴风作浪,甚至将皇嗣当作争宠害人的工具。
“柳七。”
“奴才在。”
郗砚凛冷冷道:“去柳月轩传朕口谕。沈氏言行失德,屡生事端,不堪为修仪之位,即日起降为婕妤。”
柳七心头一凛:“是。”
郗砚凛垂眸理理袖子,笑道:“你去……告诉沈氏,皇嗣金贵,但不是个个都金贵。
朕看重子嗣,更看重其生母的品行德性。
她这般心术品行,教不好皇嗣,将来生下来,也是为祸百姓。”
柳七屏住呼吸,头垂得更低。
郗砚凛又道:“让她给朕牢牢记住,安安分分待在柳月轩养胎,若再敢生事,若护不住皇嗣——”
他顿了顿,森然道:“……冷宫的空房子,多的是。”
柳七一颤,恭敬应道:“奴才遵旨。”
他退出思政殿,一路快步走向柳月轩,心中暗叹:沈修仪……不,沈婕妤,这回是真的触到陛下逆鳞。
柳月轩内,沈修仪刚被太医扎针救醒,虚弱地含着参片,心里还在盘算着下次如何挽回局面,就见柳七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听完那冰冷无情、字字诛心的口谕,尤其是最后关于冷宫空房子的警告。
沈修仪如遭五雷轰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下去,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降位份!陛下竟直接降了她的位份!
还说她品行不堪,教不好皇嗣!甚至用冷宫威胁!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柳七传完旨,看也没看瘫软如泥的沈氏,转身便走,还得回去向陛下复命。
消息如风般传开。
云贤妃惊得摔碎了一个茶盏,德妃整理宫中账册的手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皇后闻报,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此时明曦宫里,蔺景然拿着小银剪,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草的枯叶。
春桃快步进来,低声禀报了柳月轩的消息。蔺景然只淡淡“嗯”了一声。
“娘娘,陛下这次……”春桃语气中带着一丝解气和担忧交织的复杂。
“陛下圣明。”
蔺景然剪下最后一片枯叶,“不是么?”
她放下剪刀,看着那盆清爽了许多的兰草,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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