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的行营中,夜色浓重,远处隐约传来的篝火噼啪声与巡夜侍卫的脚步声,更衬得帐内一片沉寂。
郗砚凛眸中思绪翻涌。
次日围猎照常进行。郗砚凛果真依言带阿瑞往西麓而去。
西麓地势更为平缓开阔,林疏草浅,大型猛兽罕至,确是更适合带着稚子体验狩猎之处。
阿瑞骑在他的小马上,被郗砚凛有力的手臂护在身前,一双好奇的眼睛不够用似的四处张望。
郗砚凛放缓了马速,耐心地指点他辨认地上的兽踪,手把手教他如何稳稳握住一柄特制的小弓弩。
远处,侍卫们悄然散开,形成一个松紧有度的护卫圈。
蔺景然留在主营地附近。闲王郗砚策凑过来,笑道:“嫂嫂,怎不跟去瞧瞧?皇兄亲自教儿子狩猎,这景象可难得一见。”
蔺景然懒懒道:“陛下亲自出马,定然万无一失。我跟了去,反倒让阿瑞分心,也扫了陛下的兴致。况且,王爷烤肉的手艺,若无人欣赏,岂不可惜?”
郗砚策得意洋洋道:“那是!臣弟这手艺,可是跟御膳房大师傅偷师的!嫂嫂有眼光!”
两人说笑着,郗砚凛已带着阿瑞回来了。阿瑞手里紧紧攥着几根漂亮的雉鸡翎毛,小脸上满是崇拜与兴奋,小嘴叭叭地朝着母亲跑来展示。
郗砚凛下马,将缰绳递给侍,瞥了一眼蔺景然手中的鹿肉,又瞥了一眼旁边笑嘻嘻的郗砚策,淡淡道:“你倒是清闲。”
郗砚策不满地叫屈:“臣弟这是替皇兄稳定后方,安抚……安抚嫂嫂呢!”
蔺景然忍俊不禁,将手中的鹿肉递到郗砚凛嘴边:“陛下尝尝?王爷手艺确实不错。”
郗砚凛尝了一口,笑道:“尚可。”
这时,傅玄的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郗砚凛蹙眉,揉揉阿瑞的脑袋:“爱妃带阿瑞去歇息片刻,午后还有骑射演练。”
说罢,郗砚凛便朝着傅玄的方向走去。蔺景然看着他的背影,心知定是又有消息传来。
她牵起阿瑞的手,柔声道:“走,母妃带你去看他们收拾刚才猎到的兔子。”
帐幕之后,傅玄低声禀报:“陛下,柳相昏迷前所阅的家族内部一些极为古老的记档册子,年代甚至早于赫连案。
其中一页有被反复摩挲翻阅的痕迹,内容涉及……一对双生子的出生记录。
但年代久远,字迹模糊,且那页记录有被撕扯后又勉强粘合的痕迹,关键信息缺失严重。
柳府老仆依稀记得,似乎是与柳相祖辈那一代有关的旧事,具体已无人知晓。”
“那对双生子的下落?”
“记录残缺,无从查证。只知似乎其中一婴早夭,另一则……记载不清,似有隐情。”
郗砚凛沉吟片刻,道:“继续查。”
“是。”
傅玄退下后,郗砚凛站在帐中,良久未动。他忽然想起昨日草坡上,蔺景然那孩子气的虚射白狐。祥瑞之兆?但愿如此。
午后骑射演练,郗砚凛亲自下场,挽弓搭箭,箭矢连珠,皆中靶心,引得喝彩阵阵。
秋狝的最后一日,天色未明,营中便已忙碌起来,拆帐装车,准备拔营回銮。
阿瑞依依不舍地抱着他的小弓弩,又跑去摸了摸那匹温顺的小白马,小脸上写满了怅然。
蔺景然让宫人收拾画具和阿瑞这几日攒下的各种“战利品”:几片完美的枫叶、几根绚丽的鸟羽、还有一小罐收集来的金色银杏叶。
郗砚凛站在略高的坡地上俯瞰着忙碌的营地。傅玄悄无声息地近前,低声禀报:“陛下,柳府昨夜传讯,柳相已恢复清醒,但精神萎靡,言语乏力,太医言仍需静养,不可劳神。”
“嗯。双生之事,可有进展?”
“暂无线索。柳家祖辈旧事尘封已久,知情者寥寥,且年代过于久远,难以查证。柳相清醒后,对此亦闭口不谈,只称病体沉疴,不堪回首。”
“朕知道了。”他挥挥手,傅玄躬身退下。
回銮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在秋日的官道上。
车内,阿瑞玩累了,靠在乳母怀里沉沉睡去。
蔺景然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色,轻声开口:“陛下似乎仍有心事?”
郗砚凛揉揉眉心:“柳相病得蹊跷。”
蔺景然沉吟片刻,轻声道:“柳相为相多年,历经风雨,心性坚韧。
此番病倒,若非真遭逢难以承受之巨变,便是……另有不得已的苦衷。”
“朕已让人暗中继续追查。”他道。
蔺景然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车驾顺利回到宫中,已是傍晚。各自安顿梳洗后,郗砚凛在宸宿殿批阅秋狝期间积压的奏疏。
更深夜重时,张德海捧着一个紫檀木盒悄步进来,低声道:“陛下,蔺大人命人密送此物入宫,说是从柳相一位已故老仆的遗物中寻得,或与双生之事有关。”
郗砚凛放下朱笔,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对极为古旧的赤金长命锁,锁上花纹繁复。
底下压着一张小笺:“此双锁乃柳相祖辈为双生子所打,然据载,其一早夭。臣疑,夭者未必真夭,粗糙之锁,或为后补。”
蔺景然轻声问:“可是有了眉目?”
郗砚凛将信笺递给她。蔺景然迅速看完,眼中也掠过惊诧之色:“李代桃僵?偷天换日?柳家祖辈竟……”
郗砚凛颔首:“若真如此,柳相近日所为,便有了解释。”
蔺景然沉默片刻,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郗砚凛淡淡道:“真相,总要水落石出。但如何落,落在何处,朕需斟酌。”
他不能因一桩可能无关当下朝局的陈年旧案,轻易毁掉一位治国能臣,引发朝堂动荡。
但若这旧案与当前赫连秘录、宫中风波有所牵连,则又另当别论。
此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柳府管家连夜宫门外求见,称……称柳相醒后,得知陛下秋狝归来,强撑病体,写下一封请罪密奏,命他务必即刻呈送陛下!”
说着,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一个密封的铜筒。
郗砚凛接过铜筒,淡淡道:“告诉柳府管家,朕已知晓,让柳相安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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