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的顾承欢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表面上只是忘掉了以前的一些事而已,但顾氏夫妇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了。
他们又想起了当年那个道士,想起了他说女儿命中终有一劫的话,但当时他走的实在太过仓促,如今再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顾家扎根于江南一带,在其他地方虽也有些产业,但实在算不得龙头,世界之大,要想找个人,确实费劲。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在过,大人没有发现不同,但小孩的直觉却极其灵敏。
应书砚从小就聪慧过人,对妹妹也是有求必应的好,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说起对妹妹的了解,应书砚却当仁不让的排在第一。
原本对于顾承欢的醒来,他应该是最高兴的,可慢慢的他却发现妹妹真的变了很多。
表面上好像真的只是忘掉了从前的一些事情,可相处下来却发现真的大有不同。
从前,妹妹文文静静的十分乖巧,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挨着树木花草,很怕生,感觉总是很有心事的样子,不喜欢大人碰她,再亲近的父母有时也会抵触。
现在的妹妹看起来鬼机灵的,同样不怎么活泼,但就是觉得比以前聪明了,对父母也学会了撒娇卖萌,同样也喜欢独处,有时候找不到她,应书砚就会去小花园比较安静偏僻的角落找,基本上一找一个准。
没有看到他时,妹妹会显得非常沉默忧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发呆,甚至会让应书砚恍惚,这不就是从前的她吗?可一看到他,她又会变成另一副样子,会笑会跑过来抱住他甜甜的喊哥哥。
这一切都让当时年幼的应书砚无措极了,他不知道妹妹是怎么了,是又生病了吗……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总觉得这样的妹妹比以前好像更让人不安。
直到有一天,他又一次没找到她,他去了熟悉的角落,没人。接着去了很多他想象中妹妹可能在的地方,都没有人。
就在他开始慌乱害怕打算去找父母的时候,在妹妹院子的小书房里,他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一件事。
他记得当时妹妹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瑟瑟发抖,小小的身子快团成一个球状,靠近后仔细听还会听见细小的抽泣声。
他以为妹妹在哭,靠近后才知道妹妹已经睡过去了,两只手抱在胸前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因为什么,那天他一反常态的心跳加速,他眼睛紧紧盯着妹妹怀里抱着的册子,遵循本心的伸出了手。
他……看到了。所有。
这件事情过后,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10岁的应书砚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在那天之后,提出了想回京城的决定。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真的很呆啊……
十七岁的应书砚单手拿着酒杯,靠在窗边回想起曾经,对年幼的自己如是评价。
他不在乎那个女孩到底是谁,转世轮回也好,夺舍重生也罢,现在他占着他妹妹的身体,就要代替他妹妹活着。
这么多年来,他尝试过把她们俩区分开,可他发现他做不到,越区分越比较,两个人就越相似,相似的可怕。
都不吃苦的东西,犹爱甜食,喜欢吃,喜欢各种水果,喜欢喝茶,喜欢独处,不喜欢虫子等昆虫,看见还会吓得尖叫跳起来,害怕蛇,害怕密闭空间,喜欢花草树木,喜欢金子玉石等等亮晶晶值钱的东西。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非常喜欢打扮自己,对自己尤其上心,一切都要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应书砚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其实自己都不信她们是两个人吧。
当初收拾好一切离开江南前,他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万一这个女孩被发现了怎么办?
“噗嗤……哈哈哈哈……”
他望着窗外那片朦胧的夜色,忽然牵了牵嘴角,那笑意极淡,像水面上转瞬即逝的涟漪,还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烛光恰好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眉峰微微蹙着,眼底拢着一层化不开的怅惘,像是有什么心事沉在那里,沉甸甸的。
方才那抹笑痕还未完全褪去,便被更深的落寞覆了上来,连带着握着酒杯的手指,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有些事,可能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会比较好吧……
毕竟知道了,自己又无能为力,好像也只是徒增烦恼。
……
—吏部尚书方家—
同样一轮月亮照进了一方偏僻狭窄的小院。
四月底的夜,潮气裹着残春的余温,从禁闭房那唯一的小窗里钻进来。窗棂窄小,糊着的窗纸被风掀得簌簌响。
窗外,一弯残月斜斜挂在墨蓝天际,清辉冷得像碎冰,勉强照亮窗台上积着的薄薄一层灰。房间里没有烛火,只借着那点月光,能看见墙角结着的蛛网,以及空气中浮沉的微尘。
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梆声,一下下敲得人心头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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