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山势并不陡峭,却路径错综,若非有明确指引或跟着人流,极易迷失方向。越往上行,林木愈发苍翠,雾气也渐渐浓郁起来,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却也隐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肃穆。
沿途可见不少垂头丧气、摇头叹息下山之人,显然都是在棋局上受挫而归。也有人三五成群,聚在某处石刻或凉亭外,对着上面刻画的一些局部棋谱苦苦思索,争论不休。
林天弃马步行,身形飘忽,很快便越过这些滞留者,直达山腰处一片开阔的平台。
平台之上,依着山势建有几间简朴的草庐。此刻,平台中央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型石壁前,已然围坐了数十人。这些人衣着气质各异,有僧有道,有文士有豪客,无一例外气息沉凝,目光锐利,显然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石壁之上,以指力刻划着一副巨大而复杂的棋盘,上面星罗棋布,落着不少黑白棋子,构成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含无穷玄机的局面——正是那闻名天下的“珍珑棋局”!
棋局旁,一位身穿葛布长衫、头发灰白、面容清癯的老者闭目盘坐,正是摆下棋局的“聪辩先生”苏星河。他身后站着函谷八友等弟子,皆是面色凝重。
在场之人,林天一眼便看到了几个“熟人”。
慕容复坐在最前方,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棋盘,显然已沉浸其中多时,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似乎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不远处,吐蕃国师鸠摩智也端坐着,宝相庄严,但微微颤动的眼皮和捻动佛珠的速度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另一侧,星宿老怪丁春秋坐在滑竿上,由弟子抬着,摇着鹅毛扇,看似悠闲,眼神却不时扫过棋局,又阴冷地瞥向苏星河,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还有不少武林名宿,如少林寺的玄难大师等,也都在凝神观棋。
整个平台鸦雀无声,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每个人都在试图破解这局迷棋,但似乎都陷入了困境。
林天悄无声息地来到人群外围,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巨大的棋局。
甫一望去,只觉得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混乱不堪,如同乱麻,看得人头晕目眩。但当他凝神细观,试图寻找脉络时,那棋盘之上的棋子仿佛活了过来!
不再是静止的石刻,而化为了两军对垒的惨烈战场!黑子如乌云压城,攻势凌厉,步步杀机;白子似风雨飘摇,左支右绌,岌岌可危!一股惨烈、绝望、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更可怕的是,这棋局似乎能引动观棋者的心绪!雄心勃勃者,见其中蕴含的无限杀伐机会,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大杀四方,却不知已坠入彀中,越陷越深!心思谨慎者,见其中处处陷阱,步步惊心,不由得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同样难以破局!
慕容复便是前者,他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看到了复兴燕国的宏图霸业,忍不住想要落子强攻,却总觉得差之毫厘,满盘皆输,急得满头大汗。
鸠摩智则是后者,他智慧渊深,看出了棋局中蕴含的无数佛理禅机,却也看到了无数凶险陷阱,谨慎推演,却总觉得无法两全,陷入知见障中。
其他众人,也大多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与棋局的幻象之中,难以自拔。
“有点意思。”林天心中暗忖。这珍珑棋局果然名不虚传,已非简单的棋艺较量,更是直指人心,考验的是弈者的智慧、心性、乃至格局!若无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根本看不破这重重迷障。
他悄然运转《星辰无量诀》,尤其是将那一丝得自北斗星力的“破妄”灵觉凝聚于双目。
瞬间,他眼底那抹微不可察的银色星芒再次一闪而逝!
再看那棋局时,景象陡然一变!
那惨烈的杀伐之气依旧存在,但却不再是混乱无章。在他的“星瞳”视野中,棋局仿佛化为了夜空星图,每一颗棋子都对应着一颗星辰,其间的联系、生克、气机流转,变得清晰而有脉络可循!
那看似绝境的白棋,并非毫无生机,而是在几处不起眼的“星位”上,隐藏着微弱的“星辉”(气),只需巧妙引导,便能星火燎原,逆转乾坤!而那咄咄逼人的黑棋,其攻势虽猛,但其“星力”分布却过于激进,留下了几处致命的破绽和空虚之处!
这棋局,并非要你与黑棋逞强斗狠,而是要你舍弃局部,着眼全局,甚至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动填入一些看似自杀的棋子,才能盘活整个局面,开辟出新天地!
“原来如此……好一个珍珑!夺天地之造化,窥人心之幽微!”林天心中赞叹,已然窥破了这棋局的七八分奥秘。剩下的,便是如何落子的问题。
就在这时,场中异变陡生!
只见慕容复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煞白,“噗”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晃了晃,显然心神损耗过度,受了些内伤。他眼中充满了不甘与骇然,死死盯着棋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颓然向后靠去,低声道:“我……破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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