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一带的老山林子里,流传着一句古话:“老林子里的怪事,比树叶子还稠。”马老三就是个专治怪事的人物。
马老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五十多岁,精瘦干练,一双眼睛总喜欢眯着,像是被香火熏多了,但偶尔睁开,却亮得吓人,看人看事都能直透骨髓。他不仅看阴宅阳基,更能“瞧”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哪家媳妇冲撞了狐仙,哪家孩子丢了魂儿,甚至谁家祖坟被长虫打了洞,都找他。他行事不拘一格,法子也野,有时用罗盘,有时干脆掐指一算,更多时候是靠着怀里那尊温热的黄铜狐仙像和腰间挂的一串老铜钱。
这年秋末,靠山屯出了件蹊跷事。屯子东头的胡家,连续七天,夜夜屋顶轰隆作响,像是有人在房顶上撒石子,又像是冰雹砸瓦。可每次胡家人惊醒了打着灯笼出去看,却是月朗星稀,连片云彩都没有,瓦片上更是干干净净。
胡家老爷子上门来请马老三,烟袋锅子敲得炕桌梆梆响:“老三呐,这算咋回事?闹得一家人心惶惶,睡不成安生觉。不是黄皮子捣乱,就是瓦片自己裂了?”
马老三眯着眼,吸溜着胡家沏的高末儿茶,慢悠悠地问:“除了响动,还有别的症候没有?”
胡老爷子想了想,一拍大腿:“有!怪就怪在这儿!屋里,尤其是炕上,一天比一天冷飕飕,盖两床厚棉被都打哆嗦。可屋外头,秋老虎还没散尽呢!”
马老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放下茶碗:“走,去看看。”
到了胡家,马老三屋里屋外转了三圈,罗盘端平了,东南西北走了个遍。罗盘上的指针滴溜溜乱转,毫无定性。他又爬上梯子,仔细查看屋顶的瓦片,果然如胡家所言,一片破损都没有。他蹲在房脊上,眯着眼打量四周的天空,看了半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下来后,没说话,只要了一炷香。香点燃,插在胡家院子当中,青烟袅袅上升。可那烟升到屋檐高时,却不似平常那样散开,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诡异地沿着一个无形的弧度,向四周漫流开来,仿佛胡家屋顶上扣着一个看不见的琉璃碗。
马老三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这不是地上事,是天上事。”
胡家人一听,更慌了:“天上事?啥意思?老天爷怪罪俺家了?”
马老三摇摇头,示意他们噤声。他独自一人搬了梯子,又上了房顶,这次他不再看瓦,而是仰面躺在倾斜的屋脊上,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这一躺,就是整整一个下午。日落西山时,他才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对胡老爷子说:“准备三牲祭礼,香烛纸马,要快。再给我找一架最长的梯子,绑结实点。”
夜深人静,子时一到,马老三在胡家院中摆开香案,敬告四方神灵。然后,他背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符纸、铜钱、朱砂等物,独自爬上了那架绑得老高的长梯。胡家人在下面提着灯笼,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融进夜空里。
马老三爬到一个高度,停了下来。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头顶那片虚无探去。
下面的人看不清,但马老三的手却真切地摸到了东西——一层冰冷、坚硬、光滑无比的壳!他的手顺着那无形的壳壁慢慢抚摸,心脏怦怦直跳。这壳巨大无比,仿佛罩住了整个胡家乃至更大的范围。他继续摸索,忽然,手指触到了一处异常——那里不再是光滑的,而是有着明显的裂缝,缝隙里透出刺骨的寒意,正是胡家屋里冷气的来源!裂缝边缘参差不齐,摸起来感觉非常厚实,绝非人间之物。
“天壳……”马老三脑海里猛地跳出这两个字,那是他早年从一本残破不堪的孤本《灵异杂纂》里看到的词,原以为只是古人妄语,没想到竟是真的!书里说:“苍苍之天,非无其形,实有壳焉。偶有破损,则寒泄暑倾,异象频生。”
他稳住心神,从褡裢里掏出符纸,尝试贴在裂缝上。可符纸刚一沾上那无形之壳,瞬间无火自燃,化为灰烬。他又试铜钱、朱砂,皆不管用。那裂缝中漏出的寒气反而更盛,冻得他手指发麻。
马老三心下骇然,知道凭自己这点微末道行,绝难补上这天隙。他想起书中隐约提及,遇此大变,需心诚念祷,或能有上界仙真感应。他立刻收敛全部心神,不再试图用法器,而是双手虚按在那裂缝两侧,闭目凝神,心中反复默诵恭请上方仙尊、本地狐仙祖师显灵相助的祷词,将自己的惶恐与无助诚心奉上。
就在他念力集中到极致之时,忽然感到怀中那尊贴身携带的黄铜狐仙像微微发热。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嘈杂之声,那声音非人非兽,像是许多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又夹杂着狐狸的嘤嘤叫声。
他猛地睁开眼,惊骇地发现周围的景象全变了!
他不再是置身于黑夜的屋顶,而是仿佛飘在了云端。透过那条裂缝,他看到了另一重天!那重天光华璀璨,琼楼玉宇隐约可见,有巍峨宫殿悬浮于祥云之上,无数奇装异服、仙风道骨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忙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他看到一些身影正驾着云彩,手持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工具,正在修补着更大范围的、同样无形但却能看到波纹荡漾的“天穹”破损处。那些修补者,有的形貌庄严如神人,有的却明显带着狐、黄等动物的特征,灵动狡黠,却又宝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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