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关外辽河一带闹饥荒,黑山县老河湾村的庄稼汉们日子过得紧巴。村里有个叫董老七的粮商,趁着荒年囤粮抬价,发了一笔横财。此人四十来岁,精瘦面皮,一双小眼滴溜溜转,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看着像个读书人,肚子里却全是算计。
这年腊月二十三,董老七从县城收账回来,天色已晚。他独自赶着马车行至老鹰沟时,忽见路旁雪地里卧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近前一看,竟是只通体乌黑的狐狸,后腿被兽夹子咬住,鲜血染红了雪地。
那黑狐见了人也不惊慌,反倒抬起脑袋,眼神里竟似有几分哀求。董老七本不想多事,正要扬鞭离去,忽然心中一动:听说黑狐通灵,若是救了它,说不定能得些好处。于是下车掰开兽夹,撕下衣襟为黑狐包扎了伤口。
黑狐站起身,竟如人般作揖拜谢,口吐人言:“恩公救命,他日必当厚报。”说罢,一瘸一拐消失在暮色中。
董老七回家后,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几日,怪事就来了。
先是家里的米缸总是满的,头天晚上明明见了底,第二天一早又冒出尖来。接着是账房里的银元,数好了放进匣子,过一夜竟多出几枚来。董老七心中暗喜,知是那黑狐暗中报恩,便在家中设了个牌位,上书“黑大仙之位”,早晚敬香。
不出三月,董老七的家业越发兴旺。原本只是个小小粮商,如今却垄断了附近三个村子的粮食买卖。他低价收,高价卖,手段愈发狠辣,乡亲们背地里都骂他“黑心董”。
这日,村里来了个游方道士,姓张,穿一身破旧道袍,却目光如炬。见董老七家宅上空隐隐有黑气盘旋,便上门化缘,实则提醒道:“施主家中似有精怪作祟,此气虽显富贵,实则凶险,久必生患。”
董老七正在兴头上,哪听得进这话,反而讥讽道:“道长若是眼红我董某家业直说便是,何必危言耸听?”说罢,扔了几个铜板就要赶人。
张道士摇头叹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他日若生变故,可到青云观寻我。”言毕飘然而去。
董老七不以为意,反而对黑狐更加虔诚供奉。那黑狐也越发灵验,不仅保他财运亨通,连官府查税、土匪勒索这等事,都能暗中化解。
一日深夜,董老七正在灯下算账,忽听窗外有人叩响。开窗一看,竟是那黑狐人立而起,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作揖道:“恩公,今日特来相求。”
董老七忙请它进屋。黑狐道:“我修行已满五百年,欲求正果,需得一处香火供奉。恩公若能为我建庙立像,使我受人间香火,我必保恩公世代富贵。”
董老七闻言心动,却又为难:“建庙可不是小事,需得不少银钱...”
黑狐笑道:“恩公不必担忧,明日村东老槐树下自有一注横财。”又道,“只需三尺神龛,不必大庙,但须在村口土地庙旁,与土地公比邻而居。”
次日,董老七果然在老槐树下挖出一坛银元。他大喜过望,当即请工匠在土地庙旁建了座小巧精致的黑狐庙,内塑黑狐像,披黑斗篷,人立而笑,颇有几分诡异。
黑狐庙建成后,果然灵验无比。不仅董老七的家业越发兴旺,连前来上香的村民也偶得恩惠:有久病不愈的妇人拜后康复,有求子的媳妇果然怀孕。一传十,十传百,黑狐庙香火日渐鼎盛。
这可惹恼了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原本土地庙虽小,却是村中正神,四季祭祀不绝。自黑狐庙建成后,土地庙前日渐冷落,供品也少了七八成。
这夜,董老七梦见一白发老翁,拄着拐杖怒斥:“妖狐窃位,邪祟侵正!汝为凡人,不思敬天地正道,反助妖孽,必遭天谴!”
董老七惊醒,心中忐忑,便到黑狐庙中上香。香烟缭绕中,黑狐像竟开口说话:“恩公勿忧,那土地老儿无能护佑一方,合该退位让贤。待我正位村社之神,必保此地风调雨顺,恩公富贵绵长。”
不久,村里果然怪事连连。先是土地庙一夜之间墙塌柱斜,像是被什么巨力推搡过。接着是几个常在土地庙前说黑狐不是的老人相继病倒。村民们暗中传言:黑大仙发威了!
董老七心中暗喜,觉得黑狐果然神通广大。他便趁机倡议:既然土地公年老无能,不如将村社祭祀改到黑狐庙来。有些村民畏惧黑狐神通,表示赞同;更多的却心里害怕,觉得邪祟压正神,绝非吉兆。
正当争议不休时,村里来了个年轻书生,叫李文渊,在省城读书,新式学堂毕业,回乡探亲。听说此事后,愤然道:“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岂可让妖狐篡正神之位?待我今夜与它理论!”
当夜,李文渊带着朱砂黄纸,在黑狐庙前画符念咒。忽阴风大作,飞沙走石,黑狐像眼中冒出绿光,庙中传出尖笑:“黄口小儿,也敢与我作对?”
李文渊厉声道:“妖孽,安敢僭越神位!还不速退!”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将李文渊掀翻在地。次日,他便高烧不起,口中胡言乱语。村里人更害怕了,纷纷劝董老七:“快请个高人来看看吧,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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