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下有个靠山屯,屯子里最出名的猎户姓张,名德贵,人称张老疙瘩。这张老疙瘩五十出头,是个光棍汉,平日里独居在山脚下一处老屋里,靠着打猎、采药为生。
要说张老疙瘩最拿手的,便是炮制各类山货。经他手晾晒的蘑菇、木耳,品相总是比别人家的好;他腌制的野味,味道也格外香。屯里人都说,这张老疙瘩定是有什么独门秘诀,可问起来,他却总是嘿嘿一笑,从不透露半分。
其实张老疙瘩心里明白,自己这些本事,全靠三十年前的一段奇遇。
那是个深秋的傍晚,年轻的张德贵上山采药,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哀鸣。循声找去,竟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被捕兽夹夹住了后腿,鲜血淋漓。那白狐见人来,眼中竟露出哀求之色,两滴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张德贵心里一软,蹲下身来,轻声道:“莫怕莫怕,我帮你解开。”
说来也怪,那白狐好似听懂人言,果然不再挣扎。张德贵费力掰开兽夹,又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为白狐敷上。处理完毕,白狐忽然人立而起,前爪合拢,朝着张德贵拜了三拜,继而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当晚,张德贵梦见一白衣老者,自称姓胡,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小女儿,并许诺胡家会世代保佑张德贵。从此,张德贵果然事事顺遂,打猎采药总能满载而归,炮制山货也无师自通,日子渐渐红火起来。更奇的是,每当他遇到难处,总会莫名其妙地化险为夷。
转眼三十年过去,又是一年盛夏。这几日天气反常,一连七日烈日当空,烤得大地龟裂,庄稼都蔫了。屯里的老人愁眉不展,都说这天象怪异,怕是要出什么事。
这日黄昏,张老疙瘩正在院里收拾药材,忽然一阵狂风卷来,吹得他睁不开眼。风过后,只见院中站着个白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却面带焦急。
“恩公,救我!”女子开口道,声音如清泉击石。
张老疙瘩一愣,“姑娘是?”
“恩公不记得了?三十年前,您曾在山上救过一只白狐,那便是小女子。今日特来求救,三日后的午时,我将遭雷劫,若度不过,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女子说着,眼中含泪。
张老疙瘩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问:“我能做什么?”
“只需恩公在院中设一祭坛,备齐三牲酒礼,待雷声响起时,朗读这篇祭文。”白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纸,递给张老疙瘩,“切记,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万万不可中断诵读,更不能离开祭坛三步之内。”
张老疙瘩接过祭文,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到。”
白衣女子再三拜谢,又一阵风过,便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的两天,张老疙瘩依言备好了祭坛所需的一应物品:黑猪头、白羊头、黄牛头各一,三坛老酒,时令水果若干。到第三日早上,天色忽然阴沉下来,乌云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
午时将近,张老疙瘩点燃祭坛上的香烛,跪在坛前等候。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人站立不稳。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
张老疙瘩不敢怠慢,连忙展开祭文,高声诵读起来:“伏以天地混沌,阴阳初分,雷神显威,震慑乾坤...”
这祭文写得古奥艰涩,尽是些“斡旋造化”“统御五行”之类的词句,张老疙瘩读得磕磕绊绊。才读了几句,就听天上雷声更响,一道道闪电如金蛇乱舞,似乎极为愤怒。
忽然,一个炸雷落在院中,震得祭坛上的供品都跳了起来。张老疙瘩强自镇定,继续诵读。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白狐不知从何处窜出,直奔祭坛而来,躲在了供桌之下。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正中院中的老槐树,树干顿时焦黑一片。张老疙瘩吓得魂飞魄散,但想起白狐的嘱托,仍坚持读着祭文。
雷声越来越响,闪电越来越密,好似整个天地都要被劈开。供桌上的三牲头颅竟齐齐睁开双眼,流出鲜血;老酒坛中泛起泡沫,好似沸腾;水果迅速腐烂,生出蛆虫。
更可怕的是,张老疙瘩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声音:有老者的怒骂,有女子的哭泣,有孩童的尖叫,还有野兽的嘶吼。这些声音都在催促他停下诵读,离开祭坛。
“别念了!再念连你一起劈死!”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空中吼道。
“张德贵!快跑!房子着火了!”这分明是已故多年的老母亲的声音。
张老疙瘩冷汗直流,双腿打颤,几乎要支撑不住。但瞥见桌下白狐哀求的眼神,他心一横,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继续大声诵读。
终于,祭文念到了最后几句:“...伏望雷部尊神,宽宥恕过,赐以自新之路,敢不竭诚修省,以报鸿慈...”
念毕,张老疙瘩瘫坐在地,几乎虚脱。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天上的雷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乌云散去,阳光重现。院中的狼藉也不见了,供品完好如初,老槐树依然郁郁葱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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