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屯子不大,拢共三十几户人家,靠着老林子讨生活。屯子里有个采参人,名叫赵大山,四十出头,方脸盘,络腮胡,一身疙瘩肉。这人胆大,屯里人不敢去的老林子深处,他敢去,一来二去,还真让他寻到几株六品叶的老山参,发了点小财,盖起三间大瓦房,成了屯里的富户。
这年秋里,天气凉得早,刚进八月,山里就下了头场雪。赵大山琢磨着趁大雪封山前再进一次山,指不定能撞上大运。他婆娘翠花拦着不让,说这几天右眼皮老是跳,林子里邪性,夜里总能听见怪声,像是啥东西在哭。赵大山啐了一口,骂她婆娘家家的尽瞎咧咧,背上猎枪、别上开山刀、拎着索拨棍就进了山。
这一去,就是三天。
第四天头上,赵大山回来了,却不是自己走回来的,是被邻屯两个赶山的猎户用爬犁拖回来的。人昏迷不醒,脸色青黑,浑身滚烫,嘴里胡话不断,一会儿喊“黑毛怪”,一会儿又哀求“别追我”。更吓人的是,他右边小腿肚子上,有个乌黑的手印子,五个指头清清楚楚,像是被烙铁烙上去的,四周的肉都烂了,散发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恶臭。
翠花哭天抢地,请了屯里的老郎中。老郎中瞧了瞧,又是扎针又是灌药,折腾半天,摇头叹气:“山子这不是实病,是撞客(冲撞邪祟)了!印堂发黑,邪气入骨,俺这点本事救不了,赶紧……赶紧请李老四吧!”
李老四是屯里的“明白人”,也就是跳大神的(萨满)。他家供着保家仙,据说挺灵验,平日里谁家小孩丢了魂、冲了黄皮子,都找他。但这李老四有个规矩,不出远门,不看横死鬼,更不招惹说不清道不明的“大东西”。
翠花顾不得许多,提了半扇猪肉、两瓶烧刀子,哭着求上了门。李老四五十多岁,干瘦,眯缝眼,听翠花说完,又看了看礼物,沉吟半晌,才咂咂嘴:“唉,乡里乡亲的……先去瞅瞅吧。”
到了赵家,一进屋,李老四眉头就拧成了疙瘩。他没先看人,而是抽动着鼻子满屋子嗅,最后目光停在赵大山腿上那黑手印上。
“好重的煞气!”李老四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寻常的撞客,这是让‘黑煞’给扑了!这东西邪性得很,怨气冲天,专吸活人阳气。”
翠花一听,腿都软了:“李大哥,啥是黑煞?可得救救俺当家的啊!”
李老四点上旱烟袋,嘬了两口,烟雾缭绕中缓缓道:“老辈子人讲,有些横死、冤死的人,怨气散不去,埋的地方又不对,尸身不腐,吸够了地底的阴煞之气,就能变成这种邪物,浑身长黑毛,力大无穷,就是黑煞。山子这是在老林子里撞上刚成形的黑煞了,被它掐了一把,煞气钻进骨头里了。”
“那……那咋办啊?”
“咋办?”李老四磕磕烟袋锅,“寻常的请仙送鬼的法子不顶用了。想活命,得以毒攻毒。你们得按我说的做,差一样,山子就没救,咱们还得跟着倒霉!”
翠花和闻讯赶来的赵家兄弟连连点头。
李老四吩咐:“第一,准备三样东西:三年以上的大公鸡鸡冠血一碗、黑狗牙磨成的粉一包、还有你们家锅底刮下来的陈年锅灰,要灶膛里最黑那部分的。第二,今晚子时,在我家堂口摆香案,我要请老仙家下来问问路。第三,也是最要紧的……”
他压低了声音:“得知道山子是在哪儿出的事,那黑煞的老巢在哪儿。等山子稍微清醒点,必须问出来!不除了根,这东西迟早还得找回来,到时候一屯子人都不得安生!”
众人赶紧分头准备。鸡冠血、黑狗牙还好说,那陈年锅灰,翠花把自家和邻居家的锅底都刮干净了才凑够一小碗。
天黑透后,赵大山果然清醒了片刻,虽然虚弱,但能断断续续说话了。他眼里满是恐惧,说是在老林子深处一个废弃的“碓子房”(过去伐木工人住的窝棚)旁边,看到一个土洞,想着是不是有獾子,刚蹲下想瞅瞅,就被一只长满黑毛的大手狠狠攥住了腿肚子,那劲儿大的,像铁钳子。他回头一看,差点吓死,一个浑身黑毛、眼睛通红的人形怪物正从洞里往外爬,嘴里喷着臭气。他拼命挣脱,开了枪,那东西也不怕,嗷嗷叫着追了他老远,后来他是怎么跑出来的,都记不清了。
问清了大概方位,李老四脸色更沉重了。
子时,李家堂口。香案摆好,供着狐仙牌位,点着三炷香。李老四洗净了手,披上一件半旧的红布,腰间系着一串铜铃。他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只留下赵家两个兄弟当帮手。
李老四踩着步子,摇动铜铃,嘴里念念有词,开始请神。只见他浑身哆嗦,越抖越厉害,最后猛地一个激灵,眼睛睁开,眼神都变了,变得又尖又亮,声音也又尖又细,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这是“狐仙”附体了。
“哟~何事唤本仙家啊?这满屋子的煞气,冲得俺鼻子痒痒!”狐仙借着李老四的嘴说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