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关外松花江畔有个靠山屯,屯子不大,拢共百十来户人家,背靠老林子,面对大江湾,是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好地方。屯里有个叫赵老四的车把式,四十出头,赶得一手好车,养着三匹高头大马,是这一带最有本事的车老板儿。
这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儿,天阴得厉害,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赵老四从县城拉完年货往回赶,车上还捎了个搭脚的,是屯东头李寡妇的独子,十二岁的小栓子,在县城念完高小放假回家。
马车行至老鹰崖,这是回屯最险的一段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崖。忽然,三匹马齐刷刷止步,喷着响鼻,蹄子乱踏,任凭赵老四怎么吆喝鞭打,就是不肯前行半步。
“邪性了,这牲口今儿个是咋的了?”赵老四跳下车,往前探看。
只见路当中蹲着个毛茸茸的东西,通体金黄,眼睛亮得跟琉璃球似的,正对着马车作揖。分明是只黄皮子,却人立而起,前爪抱拳,一拜一拜的。
赵老四常走山路,知道这是遇上“黄大仙”了,连忙拱手回礼:“大仙拦路,是有啥指教?”
那黄皮子竟口吐人言:“赵老板行个方便,我家族中小辈受伤,借你车斗一隅,捎带到黑松岗可否?必有厚报。”
赵老四心里咯噔一下。他听说过黄大仙的传说,这些精灵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最是灵验。车斗里倒是还有些空处,行个方便也无妨。
正要答应时,他忽然瞥见那黄皮子作揖时露出的前胸,有撮银白色的毛——这可是修炼百年以上的老黄皮子才有的!据说这等精灵的内丹能让人发横财,赵老四心里顿时起了贪念。
“好说好说,大仙请便。”赵老四面上堆笑,暗地里却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黄皮子似未察觉,再三拜谢,转身朝路边草丛轻唤一声,一只小腿受伤的小黄皮子蹒跚而出。老黄皮子叼起小崽,轻巧一跃上了车斗,躲在了年货堆后面。
赵老四假装整理货物,悄悄靠近,趁那老黄皮子安顿幼崽不备之际,猛地拔出匕首狠刺过去!老黄皮子猝不及防,被刺中后背,惨叫一声,却不忘用身体护住幼崽。
“畜生!我好心帮你,你竟害我!”老黄皮子哀嚎着,眼中流出泪来。
赵老四狞笑道:“休怪我心狠,谁让你这身皮毛和内丹值大钱呢!”说罢又举刀欲刺。
就在这时,小栓子闻声从车前跑来看究竟,见状大惊:“赵叔!你这是做啥?杀生害命要遭天谴的!”
赵老四已经红了眼,一把推开小栓子:“小屁孩懂什么!滚一边去!”
老黄皮子趁机叼起幼崽,跃下车斗,背上的匕首还插着,鲜血滴在雪地上,红得刺眼。它回头死死盯着赵老四,一字一顿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今日之仇,必让你血债血偿!”说完便窜入林中不见了。
赵老四悻悻地拔出雪地里的匕首,见小栓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便威胁道:“今天的事要是说出去,我连你和你娘一块收拾!听到没?”
小栓子吓得连连点头。
回到屯里,赵老四对外只说遇到狼群,搏斗中受了轻伤。而小栓子回家后就发起高烧,胡话连连,说什么“黄大仙报仇”“血债血偿”之类的。李寡妇请了萨满来看,说是冲撞了仙家,做了法事也不见好。
却说那赵老四,自那日后运气反而旺了起来。先是莫名在院中挖出个罐子,里面满是袁大头;接着赌钱把把赢,做生意桩桩顺,不到半年就成了屯里首富。他盖起大瓦房,买下更多车马,越发趾高气扬,早把伤天害理的事忘在了脑后。
只有一样奇怪——赵老四从此再不敢走老鹰崖那段路,宁可绕远道。屯里人笑他越有钱越胆小,只有小栓子知道真正原因,但孩子病愈后对那天的事讳莫如深,从不敢提及。
这年七月十五中元节,赵老四从县城喝酒回来,已是深夜。本来该绕道而行,但他酒劲上头,又仗着这几年运气好,竟一拍大腿:“妈的,老子偏要走老鹰崖!看能把我怎的!”
车行至老鹰崖,忽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马儿再次止步不前,焦躁地嘶鸣。赵老四酒醒大半,只见前方崖边站着一个黄衣老者,须发皆黄,眼神锐利。
“赵老四,可还认得我?”老者声音尖利。
赵老四定睛一看,老者的面容竟与那日的黄皮子有几分相似,顿时魂飞魄散,鞭子一抽就要调头逃走。
谁知后方不知何时也站了个黄衣童子,冷笑道:“伤我祖母,还想逃吗?”
四周忽然涌现无数黄皮子,层层叠叠,将马车围在中间。马儿受惊,人立而起,将赵老四甩下车来。
黄衣老者飘然而至:“你伤我性命,夺我内丹修炼,本该死罪。念你家中老母尚在,本想只废你财运,让你尝尽贫苦。不料你不知悔改,变本加厉,今日断不能饶!”
赵老四跪地求饶:“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愿散尽家财,吃斋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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