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孤注一掷,下定决心。
于是,她抬头迎向陆亚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与冰冷警告的眼眸,脸上刻意浮现出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好奇,唇角甚至微微弯起,吐出的字句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向他最隐秘、最不愿被触碰的旧伤:
“陆亚……亦或者陆公……陆大人”
她的声音清凌,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轻快,在这死寂的殿宇中显得格外刺耳:“方才,吾才记起,之前尔不是随司贞大人而去了吗?”
她故意顿了顿,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陆亚骤然凝滞的眼瞳,捕捉着他眼神的波动。
“听闻……”
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将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捅入,“司贞大人,不日便要……与九王子成亲了?”
她仿佛真的只是好奇:“这王子成亲,准王子妃却私下……”
她点到为止,故意说的隐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凝固成一块沉重而脆弱的冰。
烛火的光晕在陆亚脸上猛烈地跳跃、扭曲,将他原本就冷峻的轮廓切割成明暗不定、近乎狰狞的碎片。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永宁话音落下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如同被强光刺伤的猛兽,里面翻涌的再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暴!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如同暴风雨前瞬间降至冰点的死寂。他握着药碗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那只温润的青玉药碗,在他铁钳般的手指间剧烈地颤抖着,里面琥珀色的药汁疯狂地晃荡,映着他眼中狂暴的赤红。
“尔——!” 一个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低咆般的单音从陆亚紧咬的齿缝中挤出,带着毁灭的气息。
他脸上所有属于人的表情瞬间被抽离殆尽,只剩下岩石般的僵硬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他手猛地一紧,指节爆出骇人的惨白,那只温润的药碗在他铁钳般的手指间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里面琥珀色的药汁疯狂地晃荡、泼溅,烫人的液体溅落在他手背上,洇湿了袖口,他却浑然未觉。
“胡言——!”
一声压抑从喉骨深处碾磨而出的嘶吼骤然炸开!那声音里的狂暴和毁灭欲瞬间撕裂了沉重的死寂。他手臂猛地一抡,那只价值连城的青玉药碗挟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砸向永宁身侧的床榻!
“砰——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爆响!温热的药汁混合着尖锐的碎玉片四处飞溅!有几片锋利的残骸擦着永宁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冰凉的刺痛,更多的则深深扎入她身下华贵的锦被,药液迅速在丝绸上洇开一片深褐色的、丑陋的污迹。浓烈苦涩的药气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玉器碎裂后那股冷硬的粉尘味道。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张床榻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永宁猝不及防,身体被震得向后一仰,撞在冰冷的床柱上,背脊生疼。
她有些难以置信,她也没说什么,她只是陈述了一下事实而已……
她闭眼偏头,再睁开时,只觉眼前光线骤然一暗!
陆亚的身影如同裹挟着地狱业火的凶神,已一步跨到榻前!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他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吞噬。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暴怒与某种阴冷气息的压迫感如山崩般倾轧而下!
冰冷、粗糙、如同铁铸般的手指猛地攫住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力道之大,几乎瞬间就扼断了她的呼吸!
“住口!”
那两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刻骨的杀意,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永宁的耳鼓。他俯视着她,那双曾经或许蕴着星辉的眼眸此刻一片赤红,翻涌着熔岩般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狂乱痛苦。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纯粹的、想要将她撕碎的恨意!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永宁难以置信,她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烧火燎地痛,空气被彻底阻绝。她徒劳地挣扎,手指用力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甲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划出血痕,他却纹丝不动。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边缘,一股同样暴烈的、被背叛被践踏的怒火,混合着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她濒死的胸腔里轰然爆发!
她猛地仰起头,那双被窒息逼得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迎上陆亚赤红的双眸,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挤出的气息,声音嘶哑破碎,却字字如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你……”
她艰难地挤出冷笑,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里磨出血腥味:“陆亚……陆大人……”
脖子上的钳制让她剧烈地呛咳,血沫涌上喉头,但她的话语却愈发清晰、尖锐,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捅向彼此:
“商王……赐婚……是天下共证!可你……如今……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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