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人似乎也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响起轻微的“嚓”一声。一点微弱的火苗骤然亮起,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亮了持火者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憔悴、布满污垢和细碎伤痕的脸,颧骨微突,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却又竭力保持清醒的光芒。
青乌子!
怎么又是他?
“青乌……子?”
永宁脑袋有些胀痛,声音也有些发抖。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过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尔……是真是假?”
她嘶哑地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质疑。
“尔这是何意?”
青乌子不明所以。那簇微弱的火苗在他手中剧烈地晃动起来,将他脸上扭曲的阴影投在四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吾之前跑出来,久久不见尔与那陆六出来,陆六也罢,吾担心尔,便又进来了!”
他凑近一步,带着一丝汗臭味,声音压得更低:“永女,这西宫……有大古怪!尤其那贵妃和占瑶,她们身边……似藏着一个懂上古之法、手段极其阴毒诡谲的巫觋!极其古老可怖……”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诡异:“巫…他似乎在寻何物…或者……那感觉…尤其不善!”
上古巫觋?
贵妃?
占瑶?
永宁的心脏狂跳着,她半信半疑。
她可记得青乌子那幅帛画还在她身上。至于其他的……
原身在祭坑,占瑶嚣张狠厉手段,西宫深处弥漫的阴诡气息……
这一切似乎……
青乌子带来的信息或许能串联起来,可是……
她看着青乌子,她现在谁也不相信。之前青乌子的那个无首之怨,陆亚的陌生冰冷……巨大的谜团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
“巫觋?上古之法?尔又从何得知?”
她的声音依旧紧绷,带着审慎,“尔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刚才在暖阁外……”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三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如同冰雹般猝不及防地砸在黑漆木门上,打断了永宁的追问!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永宁和青乌子同时浑身剧震,如同被惊雷劈中!
青乌子眼中瞬间爆发一闪而过的暗光,手一动,那点微弱的火苗“噗”地一下熄灭了!
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何人?!”
永宁的心跳几乎停止,嘶哑地低喝,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门外,一个清朗如风、在此时听来却无异于催命符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笃定:“是吾,姬奭。永女,吾看到尔进了此间。”
是姬奭!
他果然认出她了!
而且追了过来!
巨大的愁云瞬间攫住了永宁。
他怎么会跟来?他想做什么?暖阁里……
“尔先藏藏起来!快!”
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刻推开青乌子,然后借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廊道里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到靠墙处垂着一大片厚重的、落满灰尘的帷幕。
青乌子也反应了过来,在求生本能驱使下,他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挣脱永宁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帷幕扑去。他身形异常灵活,就地一滚,整个人无声无息地缩进了帷幕最底下的阴影里,瞬间被厚重的帷布吞没,连一丝褶皱都未曾多起。
就在青乌子藏好的下一瞬,永宁甚至来不及喘口气——
“吱呀——”
那扇并未上闩的黑漆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直接推开了!
一道矫健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廊道里稍显温暖的光线和外面浮动的喧嚣气息,一步便跨了进来。
“永女,尔无恙吧?”
姬奭带着关切询问。
永宁急忙转身,迎了上去。
“公奭。”
她深吸了一口气,顺即行了个礼。
姬奭的面容在夜幕中看不清,但那双眼眸明亮得发光,甚至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兴奋:“永女吾听闻尔有祈雨之巫力,不如尔随吾一齐回周原如何?”
呃……
永宁以为他追来是什么事,本来商王就派她随姬己去西周和亲,这答应下来也不是不难。
她刚想开口,门外又传了一阵脚步声,正向这边逼近。
“不好!有人来了,你……”
她顿了一下。
“尔快藏好!”
然后话音刚落。
砰——
门被一个大力再次推开。
墨绿色的暗纹深衣在门口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正是公子启!
他脸上那副温润如玉的假面彻底消失无踪,如同被撕碎的画皮,只剩下冰冷刺骨的阴鸷和毫不掩饰的戾气。
他反手便重重关上了门,将最后一点光线隔绝在外,也将这狭小的空间彻底变成了一个密闭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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